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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不就会碰到你吗？你一边走一边哭，我就跟你打个招呼问几句，等晚上我再找机会跟杜主任说说这个事，这样的效果肯定比我直接去找他说这事要好很多——毕竟你又不是我的学生，我直接去找杜主任他肯定会觉得奇怪。”

　　罗绛把这一段回放了一遍，又按下暂停键，在心中理清楚了整件事——张秋妹拿毕业证之前需要补考古代汉语，但是她估计自己考不过，想来找杜主任求情。

　　她继续按播放键，看到俞辉挂上电话后，又心虚地走到书房外，猛地推开门，罗绛听到一声“爸爸”，就见女儿从书房里出来扑到俞辉的怀里。

　　俞辉忽然一手捂着左边脸颊，一手拉着女儿到客厅里坐下。

　　他这是牙疼了，这几天都在视频里看到他这个动作。

　　罗绛几乎可以肯定，俞辉不会像他电话里说的那样简简单单就去求杜主任。

　　杜主任是个多精明厉害的人哪，何况杜主任跟俞辉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两家走得近不过是因为门对门。自己跟杜太太有时候倒还有两句家常闲话说，两家的小女孩更是叽叽喳喳，一见面就搂在一起玩笑。

　　那俞辉到底是怎样打算的呢？

　　罗绛没有时间去猜测这个了，现在是上午十一点，距离张秋妹来找杜主任求情还有六个多小时。

　　她问自己，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

　　补考试卷的草稿大概率是在杜主任的书房里的，罗绛从前就听杜太太提过，说他们家老杜什么人都不相信，每次的试卷草稿都不肯放在办公室，硬要拿回家里来。

　　杜太太笑着抱怨过：“他呀，上着班呢什么时候想起要看哪个题目，就专门打电话让我给他送过去。去了也不让走，得等他看完了，再原样带回来收在家里的书桌上。芝麻绿豆大的系主任，真会摆谱，搞得像是机密文件一样，罗医生你说他是不是太矫情了？”

　　罗绛当然是打两个哈哈，称赞人家丈夫谨慎妥帖。

　　回想起从前与杜太太的聊天，罗绛站起来，踱了两步，随后将娃娃里的摄像头关闭，又拿出电视柜下面的工具箱，将强力胶均匀地涂在十个手指的指纹处。

　　等到胶水干掉，她打开家门，对面的铁门果然是开着的，只有纱门关着。

　　罗绛笑着过去敲了敲门。

　　到这一刻，她都还没有真正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不在试卷上留下自己的指纹总没错。

　　如果自己能够不动声色地拿到试卷草稿，着实有益无害——谁会怀疑到不相干的人呢？

　　即使根本没有机会栽赃给丈夫和小三，杜主任丢了试卷，张秋妹也是最大嫌疑人。

　　万一成功，那就太好了。

　　杜太太办了内退后几乎一直在家的，见是罗医生，忙笑着招呼道：“门没关。”

　　罗绛也微笑，一边进门一边问杜太太现在吃的什么药。

　　杜太太感激她：“罗医生你常常想着我。我最近吃三种药，怕药效冲突，就把我表弟从美国给我寄来的保健品给停了，你帮我看看？”

　　罗绛笑答：“好啊，你把保健品的说明书和包装都拿过来吧。tຊ”

　　杜太太便去卧室拿药，罗绛轻轻起身，站在书房门口往里看，果然见到了书桌上的一叠A3纸。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杜太太仍蹲在主卧床头的五屉柜前翻找，便深吸一口气，两步走进书房，最上面那一张正是《古代汉语》。

　　罗绛轻轻拿起它，折了几下放入睡衣大口袋，回到客厅。

　　刚刚坐好，杜太太已经找到说明书和自己的病历本，转身走了出来。

　　罗绛细看了一遍成分，给出了医学建议，又闲话了两句才慢慢走回家，跟杜家一样，她只轻轻合上纱门。

　　两家的大铁门都是开着的。

　　除非对面的夫妇像他们家一样，互相防备，屋里也开着摄像头，否则一定不会知道是她捣的鬼。

　　罗绛在沙发上坐下，手放进口袋里轻抚那张试卷。

　　拿到试卷其实并不难，问题是怎么送到张秋妹的手上呢？

　　昨天俞辉让张秋妹下午五点半来，届时自己出门去在楼梯间跟她碰撞一下，然后把试卷放进她的帆布袋子里？

　　如果她背的不是昨天去医院的敞口帆布包怎么办？

　　如果是一个有拉链的书包怎么办？

　　罗绛摇了摇头，忍不住讪笑，这是自己平时下班躺沙发上发呆时听多了脑残电视剧对白的后遗症吗？真的被降智了，都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

　　在楼梯间里撞一下，自己就能不露痕迹地把试卷顺利放入别人的包里？自己是个什么天赋异禀的妙手神偷吗？

　　何况，张秋妹认识自己，她会对情夫的妻子毫不防备吗？

　　再说了，这张秋妹是不是真的怀有身孕呢？如果撞出好歹来，不会把自己坑了吧？

　　那么，装作爱夫心切的人，约张秋妹去什么地方，把试卷给她，请她高抬贵手放过自己的丈夫？

　　张秋妹倒是会相信这句话的，年轻人嘛，总以为年老色衰的女人会怕她们。

　　但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摄像头，就算事后跑去举报张秋妹作弊，那也是自己给她的试卷，不能再栽赃说是她偷的了。

　　说破天，两人也是同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不值得。

　　那么，把试卷放在丈夫的公文包里？也是个办法，临近考试，这又是最上面的那一张，杜主任很有可能会发现试卷草稿不见了。

　　自己也可以去举报丈夫，说是在家发现了不属于俞辉工作权限能接触到的补考试卷草稿，大家就会推测是俞辉为了情人偷试卷。

　　不过，这样一来，张秋妹就逃脱了，她可以说她对此完全不知情，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而且，举报之后就算是跟已经对自己有杀意的丈夫正式宣战了，自己能当天离婚离家，保住存款房产，还确保人身安全吗？

　　罗绛没有这样的信心。

　　罗绛挺苦恼，却不因拿到试卷而害怕后悔。

　　因为试卷在她手上并没有危险——她没有动机，很难被怀疑。

　　只是，如果她的运气不够好，便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杀伤力。

　　罗绛自问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接下来如果足够走运，那么可以好好报复一下小三；如果不，那也只好算了——凭张秋妹一个乡下姑娘，人品眼界都这么差，跟已婚男人有染又怀孕，自己便是不出手惩治，她的将来又能过得有多好？

　　再说了，出轨这件事情，最可恨的还是丈夫，是他说过要永远爱自己，也是他背信弃义有了二心——如果仅仅如此，那其实也还是一个寻常的背叛故事，但其间最让罗绛感到不寒而栗的是他电脑中满溢的杀机。

　　根本谈不上自己要不要放过丈夫，而是他不想放过自己。

　　罗绛提醒自己，接下来需要胆大心细，顺势而为，不能心软，也不能冒险激进。

　　她安慰自己的良心，无论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都是在自保，是为一口气，为一个理。

　　她不想苛责自己，竭力不去想“人为财死”这一箴言。

　　她喃喃地轻声告诉自己：“我不是因为吝啬，我不是因为不愿分割自己的收入和房产，我就是单纯害怕他会杀我。”

　　罗绛的心理建设很成功，她打起精神，起身倒了一杯咖啡。

　　时间已经是五点二十分了，她开始留神听着屋外的动静。

　　十分钟后，张秋妹果然准时来了，她爬楼梯的脚步、轻轻地敲门以及低低的答话声，躲在纱门一侧的罗绛都听得清清楚楚。

　　透过纱门，罗绛隐约看到张秋妹进门前将帆布包放在走廊的地上，彩色坡跟凉鞋也脱在了门外。不知道是不是怕羞，张秋妹进去后还反手把铁门关上了。

　　这是天意，罗绛轻轻把试卷叠到只有巴掌大小，拉开纱门，往楼梯上下都看了看，没有任何人任何声音。

　　然后她探出身子，伸长手臂将试卷放进张秋妹的帆布包里，又闪身回到屋内。

　　十分钟后，杜主任便到家了。

　　再过了几分钟，张秋妹就被请了出来。

　　罗绛一直看着时间，十几分钟后杜主任匆匆跑出门——中年的成功人士杜主任一贯稳重自持含蓄，怎会奔跑起来？

　　难道是他已经发现试卷失窃的事了？

　　罗绛心头一喜，离开了纱门内侧。

　　她先到洗手间里将手指上早已干透的胶水全部扯下，撕碎了冲入马桶，然后才走到沙发边躺下。

　　她知道，今晚声笙放学后会去学校隔壁的托管班，要晚上八点才去接。

　　俞辉六点多进门做饭后洗碗，又收拾了一会儿家，才出门接孩子。

　　接到孩子后，俞辉回来得比平时晚一点儿，而且明显神思不属，是杜主任已经抓住张秋妹并找到试卷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