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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嫣倒也不催她，吩咐瑞珠重换了一碗茶，默默吃着，但笑不语。

　　秋玉跪着，既不去拿点心，亦不出声求饶。

　　孟嫣抬头看了瑞珠一眼，瑞珠会意，厉声道，“秋玉，娘娘的话，你是没听着么？！娘娘赏赐你吃点心，你怎么不吃？！”

　　秋玉上下牙关打颤，半晌说道，“不、不能吃……”

　　孟嫣笑了一下，“哦，你适才言之凿凿，怎么这会子又说不能吃了？莫不是，你自己心里也明白，这点心吃下去兴许就要染病？这盘子点心，只是御膳房于那太监患病当日所做，或者那太监并未沾手。你若肯吃下去，本宫便赦免了你，还要嘉奖你直言不讳。你不如，就赌一把？”

　　一席话落，那秋玉却一声儿也不吭。

　　孟嫣搁了茶碗，看向董三宝。

　　董三宝明白娘娘的意思，当即道，“来人，摁着这丫头，娘娘赏她吃饼！”

　　一旁侍立的太监一步上前，一人摁着秋玉的肩头，捏着她的下巴，迫她张开嘴，另一人端起盘子，向她一步步走来。

　　秋玉看着那盘点心，逐渐逼向自己，满面惊恐之色，眼见就要到了眼前，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竭力挣脱束缚，自地下跳起，胳臂一扬，便将那点心打翻在地。

　　孟嫣凝视着她，微笑道，“你不敢？”

　　秋玉惊魂未定，狂摇其首，微微喘息着道，“不……不能吃！吃了会得病，会死的！”

　　话才出口，她便自知失言，咬了唇低头不语。

　　恰逢此时，白玉心拿了一方册子走来，行至孟嫣身侧，附耳说了几句。

　　孟嫣接过那册子看了一眼，便抛在秋玉脚边，淡淡问道，“秋玉，你是蘅和县陀螺乡人？”

　　她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顿时大变。

　　这蘅和县陀螺乡，便是疫病最初发起之地。

　　孟嫣又问，“家中父母都是身染疫病而亡故，唯余一个兄长？”

　　秋玉面色木然，呆呆的点头。

　　孟嫣眉眼一厉，斥道，“你家中既有两位亲人病故，你便当清楚，此次疫病究竟何等厉害，人又是如何染病！为何还要当众阻拦本宫？！你究竟是何居心！”

　　秋玉依旧没有答话，垂着头，盯着孟贵妃足上嵌了米珠的绣花鞋面。

　　孟嫣微微昂首，淡淡道，“本宫以为，你一介乡民出身的宫女，该说不出来前面的话。那些话，是谁教你的？你如实说出，本宫或者可以赦免你的罪过。”

　　一席话毕，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秋玉身上。

　　秋玉依旧垂首默默，孟嫣倒也不逼她，只任她静想。

　　不知过了几许时候，这秋玉忽然双手紧握成拳，口中怪叫一声，朝着一旁的梧桐树便撞了过去。

　　场上顿时乱做一团，宫女们惊叫连连。

　　董三宝却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秋玉。

　　他身材壮硕，又是个练家子，一张簸箕也似的大手抓住了秋玉细瘦的胳臂，就如老鹰擒获了小鸡，令她动弹不得。

　　董三宝怒喝道，“娘娘跟前，竟敢自戕，罪加一等！”

　　言罢，他便将秋玉拧到了孟嫣跟前，“娘娘，如何发落？”

　　孟嫣缓缓起身，朗声道，“本宫焚毁园中所有粮草，意为保得大伙平安，绝非为沽名钓誉，哗众取宠。秋玉是病患亲属，自然明白这疫病厉害之处，却出言不逊，顶撞本宫。本宫怀疑，你受人指使，包藏祸心，刻意阻扰本宫驱逐疫病。秋玉，你可有什么话要说么？”

　　那秋玉不过是个下等宫女，怎见过这般阵仗，本想一死来保守秘密，却也被孟贵妃识破，当下咬紧了唇，不肯吐露一字。

　　孟嫣微微一笑，“将这婢子拿下去，交由慎刑司审问。”

　　董三宝得令，押了秋玉下去。

　　经这一场风波，在场宫人心中皆明白过来，孟贵妃如此处事，必有其道理。若不然，也不会有人买通这宫女，让她生事阻扰了。

　　更往深里想，那人为与贵妃娘娘作对，竟全不顾惜众人性命。如今有一个秋玉，以后还不知有谁，又有什么后手！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这疫病看不见摸不着，更不知几时就会中招。

　　如今之计，唯有紧紧依附贵妃娘娘，按其吩咐行事，兴许还能幸免于难。

　　毕竟，贵妃娘娘还是真心实意的在根除疫病。

　　一场乱子之后，再无一人多言，孟嫣便下令焚烧了所有粮草，将余下三个偷盗的宫人送去发问。

　　正当此时，藏秀忽然到来。

　　孟嫣忙起身，问道，“藏秀姑姑此刻过来，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藏秀欠身行礼，“太后娘娘吩咐奴婢来请贵妃娘娘，到寿安书院叙话。”

　　孟嫣一早猜到，今日唱了这一出，蒋太后必是要过问的，当即含笑应下，将此处交给了白玉心，交代了几句，便起驾往寿安书院去。

　　来至寿安书院，只见院中一片静悄悄的，无有人声。

　　孟嫣随藏秀一路进了明间，只见蒋太后穿着一袭家常旧衣，正盘膝坐于炕上，满面肃然。

　　她上前道了一个万福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话音落，蒋太后却一时无言。

　　过了好半晌功夫，孟嫣只觉腰腿都已有些酸了，才听太后轻轻叹息了一声，“罢了，起来吧。喜鹊，给贵妃端张椅子过来。”

　　那名叫喜鹊的宫女端了椅子过来，孟嫣谢了恩，便浅浅坐了。

　　身子才坐定，便听蒋太后果然问道，“哀家听闻，你下了懿旨，将上河园所有粮草收拢在一处，要尽数焚毁。丫头，当真有这个必要么？”

第171章 掌权

　　孟嫣早知太后娘娘必有此问，心中并不慌张，浅浅一笑，“太后娘娘，今日之事，臣妾本要向您老人家禀告的。只是事发突然，昨儿半夜臣妾忽收到消息，园子里有名太监染病暴亡了。这太监又是掌管膳房采买的，不知经手多少食材。臣妾粗通医术，您老人家也是知道的。听了那太监的死状，臣妾便推测，此次疫病便是经由饮食传染的。是以，臣妾禀明了皇上，将园中所存粮草尽数焚毁，自别处采买调拨新的粮食过来。”

　　蒋太后听着，面上神色倒是如常，只是说道，“丫头，你说的倒是好。只是一园子的粮食，一气儿全焚了，看着不可惜么？你打小锦衣玉食，没有受过苦，不知道挨饿的滋味儿，处置起来就是这般轻巧。你是不知道，哀家当年随着先帝征战之时，粮草供应不及，连着两三日水米不打牙的日子也是有的。既是管膳房采买的太监出事，便将膳房这几日所存销毁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大张旗鼓？传扬出去，难保不叫那外头的人说你，小题大做，拉大旗扯虎皮！”

　　孟嫣看太后如此说来，只得据实相告，“太后娘娘，园中又有两名宫女发病了。”

　　蒋太后心头一惊，忙问，“怎么？竟还有人病倒么？”

　　孟嫣缓缓点头，“昨儿晚上，夏侯御医去臣妾那儿见皇上时，说起此事。所以，臣妾推测，这病只怕在园中已传了有日子了。那名病死的太监，只是发出来了而已。接下去，只怕还有人要陆续病倒。臣妾已腾空了园子西头的梨落院做收容病患之用，但园中现存一切饮食都不妥当，为保险起见，还是焚毁为好。臣妾早年间看过类似病症的人，一经染上，发病极快，几乎无医治余地，多时三五日，少时两三日人就没了。故而，臣妾以为……”

　　一话未了，蒋太后便先行说道，“罢了，当初你外祖父还在行伍中时，哀家见过他如何处置疫病，你今日所行与他当初如出一辙。”话至此处，她轻轻叹息了一声，看着孟嫣，语重心长道，“嫣儿，哀家不是老糊涂了，这等紧要关头还要来拖你的后腿。只是，如今时局不好，朝廷正当艰难时候。咱们娘俩才勒掯那群老家伙出了银子，你这会子又兴出这个事来。那起子人正愁没处下嘴咬你，你可是把现成的把柄送到他们手上了。你，可是想好了？”

　　闻听太后并无责怪她的意思，孟嫣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笑道，“太后娘娘，后果如何，臣妾心中早已琢磨过了。只是，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何况疫情一日不熄，百姓一日不能安泰，皇上便一日不能放心，臣妾只是想尽些绵薄之力罢了。江山不宁，百姓不安，臣妾不忍作壁上观，躲起来过清闲日子。”

　　言至此处，她微微一顿，又轻轻说道，“当初，太后娘娘为先帝左右周旋之时，亦背了无数骂名。臣妾如今，不过是以太后娘娘为榜样……”

　　蒋太后看着她面上的笃定神色，默然无言，良久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颇为慈爱的抬手摸了摸她头上的发髻，替她扶了扶鬓边的点翠牡丹流苏，说道，“好孩子，你既有这样的志向心愿，哀家明白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