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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笑问:“公主是来下战书的?”
她却突然握住我枯瘦的手腕,指尖温热,透过冰蚕丝衣袖传来。
“谢祁拒婚时说过,他心尖上放着个拿命换他周全的姑娘。”
“我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是你。”
这句话近乎羞辱。
她却说得毫无别的意思,似乎只是惊叹。
我扯了扯唇:“我让公主失望了。”
州宁摇了摇头。
“谢祁在买了许多茉莉花种。”
“他说要种满你喜欢的茉莉花,等开春,你们就能在花雨里练字。”
我望向窗外枯枝,恍惚看见谢祁佝偻着腰在地里挖坑。
昨夜听见的簌簌声,原是他在埋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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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宁顺着我视线轻笑:“冬天种花,你说他是不是个傻子?”
“若是被我父王知道,他钦点的探花郎,竟然是个这样的愚人,你说他会不会被气死?”
她微笑着,脸上有些无奈。
我差点咬到舌尖,下意识替他分辨:“他当然不是傻子。”
州宁抿唇微笑:“当然了。”
“他那样聪明的人,为了你却肯做这样的傻事。”
“你为什么不愿意,为了他努力一下呢?”

州宁公主说,她原本很看不起我。
可自从知道,我不是自甘下贱后,又对我肃然起敬。
“坦白讲明,如果我是你,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
窗外有风吹过,晃动檐角风铃。
与州宁好听的声音混在一起,交错落入我的耳中。
“你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坚强了。”
“可是世界不止你看到的那么肮脏,还有很好的一面。”
“所以......请你赶快好起来吧。”
在她认真而温暖的注视中,我的喉间酸涩愈发滚烫。
“我还等着你喝我和谢祁的喜酒呢。”
州宁替我抿好鬓角,促狭一笑。
“院子里茉莉花开的时候,我可是会不请自来的。”
“到时候,你可要拿最好的酒来招待我。”
我望着她伴风而去的背影,忽觉檐下冰凌折射的光,竟有些暖意。
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是因为快死了吗?
碰到的竟然都是好意。
我艰难从床上起身,走到青玉桌案之前。
州宁说的对。
又不是明日死期,我还有两个月可以活呢。
起码,留下些东西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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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日子,我的精神好了许多。
我特意让谢祁教我画画。
画人。
谢祁执笔的手势像在批阅奏章,狼毫尖悬在宣纸上方三寸,迟迟不肯落下。
我故意把蘸饱朱砂的笔往他虎口蹭,看胭脂色顺着掌纹爬上腕骨——
像极了他掀开帐幔时,被我用口脂染红的指尖。
“此处该用飞白。”
他忽然包住我整只手,带着笔锋在绢帛上扫出凛冽的弧度。
松烟墨混着他袖口的沉水香,在画中人的玉冠处洇开薄雾。
我数着他睫毛在宣纸上的投影,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那晚,烛火也是这样将我们交叠的影子投满整面墙。
画中的腰封终究被我画歪了。
朱砂沿着鹤纹游走,勾出个暧昧的弧度。
谢祁轻咳着移开视线,耳尖泛起的红,比笔洗里的朱砂还要艳。
春阳透过茜纱窗棂,将我们纠缠的衣袖染成海棠色。
我故意把笔杆往后顶了顶。
谢祁喉间溢出的闷哼与记忆重叠——
“莫闹。”
他捉住我捣乱的手,却纵容我将朱砂印拓在他襟口。
有个秘密我一直没敢和他说。
其实见他第一眼,我就想和他睡觉。
那时候想的是,高岭之花拜倒在我的裙下,应当是件很刺激的事情。
我像个蓄势待发的猎手,跃跃欲试。
没想到,竟然栽在了这个不通情事的人身上。
更没想到的是。
他这么一个守正不阿的人,为了我竟甘愿折腰。
不光亲手将我捧成一朵娇花。
还让我见识了,这辈子从没见过的畅快风景。
趁着谢祁不在,我又重新画了一幅画。
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在巷口出现的模样。
搁笔时,看着自己拙劣的画技,只摩出了他三分神韵,觉得又羞臊又好笑。
我命人将画送去裱好,并叮嘱他们,一定要在谢府办丧事的时候送来。
就当是,我最后送给谢祁的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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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祁兴致勃勃求来一副新的药。
捧着药盅冲进屋时,袖口还沾着太医院的朱砂印泥。
他献宝似的揭开青瓷盖,苦味混着奇怪的香气漫开,檐下的白鹦鹉都扑楞着翅膀想要飞走。
“西域雪莲配南海蛟珠。”
他舀起一勺泛着金光的药汁,手腕新添的烫伤还渗着血丝,“皇室新来了个民间大夫,听说救活过南疆蛊女。”
“能医死人,肉白骨,堪称圣手。”
“这是我特意问的方子,快试试。”
我数着他眼尾的笑纹,比三日前又深了两道。
我其实不想再继续治疗了。
他却哽咽着恳求我,单膝跪在我的床前。
我看不得他跪我。
只能哄他,无奈说好。
新求来的药很苦。
除了苦,我尝不出什么味道。
谢祁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还给我买各种各样的蜜饯,生怕我断药不喝。
“有你盯着,我怎么敢呀。”
我笑着说。
到后来,连蜜饯匣子都换成掐丝珐琅的,揭开第三层才找到盐渍梅。
那梅子在舌尖滚了三圈,尝不出酸甜,倒像含着块冷硬的玉珏。
谢祁仍守着药炉煨第二煎。
我隔着茜纱窗看他被热气熏红的眼,恍惚想起前几日,他也是这般执着地替我焐着冻疮的脚。
他说:“昭昭的命,比我的仕途金贵”。
晨起梳头时,发现桌面上又出现了糖渍金桔。
菱花镜映出他偷藏期待的眼神。
我故意多用了半勺胭脂,好盖住唇上因试新药泛起的青紫。
铜盆里浮着的血丝被帕子搅散,我将自己收拾得更有气色了些。
不知道是他哄得我开心,还是这药真的有用。
这几天,我的精神真的好了许多,也不再咳嗽了。
难道我真的能活下去了吗?
如果以后,都是和谢祁在一起的日子,那也可以过一过。
只不过天公并不作美。
过了一月,就被曝出,那个民间大名鼎鼎的游医,不过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被皇帝亲手持剑,斩于殿内。
首级挂在城门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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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被斩那日,谢祁的玉带钩勾破了药包。
褐色的艾草渣混着干瘪的虫尸洒了满地。
他花重金买了所谓的“千年肉芝”,也不过是浸过蜂蜜的树根瘤。
我弯腰去捡时,看见他官靴内侧沾着刑场带回来的碎骨渣。
“不......不会的......”
他攥着半截假药方喃喃自语。
“这药怎么会没有用呢,明明最近你已经好了不少——”
朱砂批注的“起死回生”四字,正在晨光里褪色。
我抚平他揉皱的衣襟,不想让他太过伤心。
“当然有用了。”
我笑着拥抱住他,“起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