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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沅皱着眉上下打量着他，对他现下的穿着很是不满。

迎上她不悦的目光，玄羽只觉得喉头一阵发哽。

七日前，得知父母战死沙场的噩耗，他六神无主的去找漓沅，想要她陪自己去墟天渊迎接棺柩回到封神窟。

“师尊，今夜亥时你能否陪我……”

可当时正赶着去见墨尘仙君的漓沅，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语气如同淬冰。

“别再说这些不知羞耻的话，你就算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要想想你父母和凤梧军的清誉！”

这些天漓沅日日都和心上人在一起，根本没在意他已经连着穿了七日的素袍。

收拢思绪，玄羽哑声回应漓沅。

“我今日去见了灵帝，再过几日……”

话音未尽，一只传音金乌扑哧翅膀飞来，停在在漓沅耳边窃语。

漓沅的神色刹那柔和了下来，连眉心的朱砂痣都平添几分柔和。

她再度收回视线，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我有事要出去，你在宫中安分点，下次去灵界见帝君别穿得如此素净，不然还以为我幻月宫有丧事。”

说完，她便遁形离开了。

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玄羽眼尾泛红，身侧的手猛然攥紧。

离别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也罢，如今她满心满眼都只有墨尘，又怎会在意其他身外之事。

玄羽在原地站了半响，才默默回了凌霄殿。

清冷萧条的庭院内，粗狂的梧桐树干上剑痕斑驳，至今外溢灵气。

一刀一刀的划痕，是漓沅手把手教他练剑诀时留下的。

“我的凤凰，根骨极佳天资聪颖，来日定能成为灵界第一人，斩尽妖邪护卫苍生。”

大抵是第一次养凤凰，漓沅总喜欢施法把他变回原型，揉着他头上毛茸茸的羽毛说他的剑气厉害到可以开天辟地。

实际上，只有浅浅一道的剑痕。

回笼思绪，现在再看着这些过往的印记，玄羽心底只有无尽的苦涩蔓延成海。

如今要离开幻月宫，他也该收拾东西，清空自己在凌霄殿的所有痕迹了。

回到宫殿，玄羽施法捏出许多纸人，和他一起默默清理着封存在柜子里的物品。

一月一绣的鸳鸯荷包，每年都去不周山捡的五彩石，还有他用自己血肉浇灌、灵力滋养的平安草。

统统都是他明目张胆表露爱意，却被漓沅拒之门外的物品。

玄羽轻轻一挥袖，将所有东西收进自己的储物戒。

储物戒里，早就堆满了这些年漓沅送他的礼物。

他说喜欢拉弓射箭，她便斩杀上古妖兽，为他找到东海琼鱼骨打造良弓。

他羡慕天界仙君神力超群，她坐在万人仰望的莲台上，徒然停了诵经，亲手雕刻了一支青玉灵剑送他做生辰礼，还说。

“凤凰是灵界战神之后，你的弓箭定要举世无双，你喜欢的玉剑也当是独一无二。”

那时候的漓沅，把他捧在了心尖儿宠。

可现在，过往的一切如回旋镖一般直扎在玄羽的心头。

漓沅让他体会到什么是被爱，也让他清楚的知道什么是一落千丈的不爱。

回过神，玄羽将手中流光溢彩的青玉灵剑放回了储物戒。

镇守墟天渊，这些东西带着累赘，丢了可惜，他准备把它们全数典当换为上品灵石，再把灵石给漓沅。

就当还了她这一千年的养育教导之恩。

翌日一早。

玄羽离开天外天将储物戒的东西全部变卖完，又进了天界的炼器阁，打算打造一块护心龙鳞铠甲好为驻守墟天渊作准备。

“这龙鳞铠甲需要妖兽蛟龙逆鳞做原材料，需等三日才能完工。”

炼器师对他说道。

玄羽颔首应了，正要转身离开，赫然看见漓沅站在炼器阁门口，面无表情看着他。

“龙鳞铠甲？你制它做什么？”

第3章

玄羽没想到漓沅会在这里，下意识说道：“送给母亲。”

闻言，漓沅皱眉点了点头。

“以后这种事，你让仙侍做便可，何必亲自跑一趟。”

她的话让玄羽神色一阵黯然。

以她的心思缜密，竟然丝毫不疑，一个远在墟天渊的人怎么会要他从千里迢迢的天界打造护心龙鳞铠甲。

玄羽刚要说话，却看见漓沅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白衣的仙君，一起走进了炼器阁。

看到面容出尘绝世的墨尘，他心头微颤。

师尊喜欢的男子，不愧是天界第一美男子。

四面相对，墨尘朝着玄羽温柔一笑。

“玄羽，别被你师尊吓到了，她只是看你孤身一人独行，所以才有些担心。”

他的眉眼很温和，衬得漓沅一张冷脸也多了几分温柔。

“走吧，莫耽搁了刻婚书的时辰。”说完，她就领着墨尘往里走。

再转眸看向玄羽之际，已恢复冷清严肃的神色：“在这里待着，稍后随我一起回天外天。”

玄羽心头一颤，想拒绝的话刚要出口，漓沅已经走进了里间。

墨尘拉着他在一旁坐下，笑吟吟地分享他和漓沅之间的事。

“你师尊看似清冷，实则体贴，这几个月，她总是变着花样送我礼物，陪我去姻缘树下祈福，带我去三生石畔赏白莲花。”

“所有人都说她很爱我，为我甘愿破了佛心入红尘，可我却始终少了一份安全感，不知道她对我好到底是因为这份婚约，还是真的喜欢……”

墨尘的欢喜和忧愁，是玄羽奢求而不可得。

可此刻，他只能强逼自己心如止水：“师尊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这千年来我从未见过她对别的仙君这般在意。”

墨尘听后笑了：“若真如此，那我也放心了。”

玄羽没再接话。

两人造完婚书后，墨尘又拉着玄羽在炼器阁里看起了法器。

他拿起一条混天红绫递给玄羽：“玄羽，这混天红绫与你极配，做腰带装饰甚好，到时我与你师尊大婚那日，你带这身红绫吧？”

红色的布如同鲜血刺进玄羽眼中，他瞬间想到了父亲母亲残破铠甲下浑身是血的模样。

“不用了。”抵触涌上心头，玄羽下意识就推开了混天红绫。

父母头七刚过，他不想碰任何喜庆的颜色。

漓沅见他这幅模样，面色瞬间冷淡下来。

“没规矩！阿尘送你见面礼，你怎敢拒绝？”

薄凉的话语似捅穿心脏的利刃，让玄羽呼吸一窒。

他抬起僵硬的手，接住了红绫：“多谢师公。”

墨尘笑笑摆手：“我和你师尊还未成婚，现在叫师公早了。”

漓沅满眼爱意：“不早，现在刚刚好。”

玄羽缄默地看向他们两人，托着红绫的手一点点攥紧。

门外天色倏暗，原本云雾缥缈的上空忽然有黑色烟雾流转。

漓沅眼神一凛，看了看天，不容置疑的对玄羽说道：“有魑魅从墟天渊跑出来了，我先送你师公回天界，再来接你。”

说完，她牵着墨尘往外走。

两人亲昵的交谈声隐约传来。

“阿沅，你对从小养大的玄羽怎么这么凶，是不喜欢他吗？”

漓沅的声音清晰传入玄羽的耳中。

“对。”

短短一个字，如同巨钟敲在山间。

他抬手压了压左心口，对着漓沅消散的背影低声喃喃道：“师尊，你放心，你不喜欢的拖油瓶，还有九天就要离开了。”

第4章

炼器阁上空浓云密布，黑压压地织出令人窒息的憋闷感。

玄羽不放心地探查着四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回头，只见一道煞气狠狠打在那些灵力低微的炼器师身上，他们瞬间脸色惨白倒在地上！

玄羽见状，连忙将灵力汇聚成防御结界，再咬牙硬撑输送灵力救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漓沅却始终没有再来。

玄羽开始力不从心，心脉隐隐阵痛起来，喉间也涌上一股腥甜。

他恍惚想起年幼时，漓沅从未失约过。

即使她有事离开，也会说：“阿玄，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不要动，等我来接你。”

他学会了乖乖在原地等漓沅，可这次她却失约了。

眼看支撑不住，玄羽一口乌血直直喷了出来。

正在这时，一道金色佛光普照万物。

“玄羽！”

漓沅由远及近，炼器阁的煞气被漓沅瞬间驱散，她收拢佛光快速走来。

玉石地砖上的血水，映出玄羽惨白的脸色，还有漓沅的盛怒。

“我没来接你，你不会自己回去？小小年纪就会逞英雄了？”

莫名的怒火让玄羽心中苦闷更盛。

他抹去嘴角鲜血：“对不起，师尊，我以后不会等你了。”

以后，他会迎着风淋着雨，走自己的人生。

再也不会等她了。

漓沅沉默一瞬，将一颗疗伤的金丹送到他的嘴边，随后带着他御空离去。

回到凌霄殿，漓沅一眼就看出宫殿内的异常。

“怎么空空荡荡的，跟没住人一样？”

玄羽说出了早已想好的措辞：“一些无用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了，待日后师尊成婚再添喜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