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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旻知看着她的背影，默然许久，扯了扯唇。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顾芷柠的背影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侍女青芝走到他身边，道：“侯爷，东西都收拾好了。”

裴旻知闭了闭眼，轻声道：“知道了，我出去转转，不必跟着。”

他起身走出宫殿，最后兜兜转转，停在了观星台。

看着能将整座皇宫尽收眼底的高台，裴旻知笑了笑，踏上了台阶。

这样的路，他走过无数次，唯独这一次，他身边没了顾芷柠。

裴旻知踏上最高点的那一刻，却隐约看见有骏马朝宫门处飞驰过来。

没多久，一声高过一声的通传声就传遍了皇宫。

“边关大捷，周将军班师回朝，于本月二十七入京复命！”

裴旻知听清这句话时，不由怔了怔。

本月二十七，顾芷柠大婚之日，他的新婚妻子也会来和他一起离开。

良久，裴旻知自嘲笑笑，转身走下观星台。

“还真是巧，好事都凑在一块了。”

当晚，一道旨意就传到了裴旻知手里。

‘边关大捷，为告上苍，命公主与侯爷明日一同去太庙祈福。’

接过旨意，裴旻知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父兄战死后的那段时光。

那些日子，他跪在太庙里，眼泪止不住的流。

那时是顾芷柠一直陪在他左右，从来不曾离开半步。

裴旻知停下思绪，不再去想。

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晨，裴旻知就随着公主銮驾朝着城外去。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跟顾芷柠同乘一辆马车。

那里，是他早就该放弃的东西。

祈福完毕后，已经临近傍晚了。

裴旻知走出太庙后，却不见顾芷柠的身影。

一旁的小沙弥开口：“侯爷，公主殿下去了偏殿，据说是给未来驸马爷点长明灯去了。”

裴旻知顿了顿，轻声道：“那就劳烦小师傅领我去另一处偏殿。”

周秋潆常年奋战沙场，又是他的正妻，理应为她也点一盏灯。

小沙弥点了点头，连忙给他带路。

片刻后，裴旻知亲手点燃了一盏灯，跪在蒲团上虔诚开口。

“信徒裴旻知求菩萨三件事，一愿盛世太平，再无战乱。”

“二愿夫人周秋潆在沙场一往无前，平平安安。”

“三愿往后余生，与夫人相敬如宾，岁月静好。”

就在他叩首下去时，身后却响起顾芷柠冷沉的声音。

“裴旻知，本宫怎么不知道你何时有了夫人？”

第8章

庄严大殿里，裴旻知转头，正对上顾芷柠带着怒意的美眸。

他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紧又突然松开，带来的闷疼让他有片刻窒息。

可只是一瞬，他就压下所有不该有的情绪。

“公主殿下，臣已经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为日后的夫人祈求平安有何不可？”

顾芷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静下心来，看着那尊悲悯的佛像。

“你是皇家义子，身份非比寻常，未来你的妻子一定要慎重。”

裴旻知垂眼：“臣谨记。”

顾芷柠侧身看着外面：“天色不早了，该启程回去了。”

裴旻知依旧点头，顾芷柠看着他的背影，迟疑片刻，还是没去看裴旻知写在灯上的那一句。

‘信徒裴旻知，为夫人周秋潆点。’

从太庙祈福回来后，朝野上下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公主大婚做准备，裴旻知也不例外。

按照祖制，新婚男女成婚前不能见面，所以顾芷柠几乎一有时间就往裴旻知宫中跑。

有时是因为成亲时的建议。

“旻知，舜臣说喜欢牡丹，本宫已经让人从各个城池搜罗牡丹，大婚之日摆满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有时是因为婚服的规制。

“旻知，内务府那群老古板竟然说婚服有规制，不能绣上牡丹，你帮本宫在父皇面前说说？”

大婚相关的事情，顾芷柠几乎一手包揽。

裴旻知就在旁边静静听着，有时提两句意见，有时默不作声。

但这段时光，竟是他表明心意后跟顾芷柠相处的最自在的日子。

这天，顾芷柠带着几个礼部官员再度来了裴旻知宫中。

“旻知，内务府已经将婚服做好了，你愿意试试吗？”

裴旻知平静许久的心湖猛然震荡，他看着顾芷柠，嗓音有些干涩：“我？”

顾芷柠解释道：“舜臣感染了风寒，本宫不愿意让他再劳累，你跟他身形相似……”1

裴旻知看着她红唇一张一合，后面的话却有些听不清了。

顾芷柠是真将白舜臣爱到了骨子里，才会事事以他为先，半点委屈都不舍得让他受吧。

他看向门外捧着礼服的女官，轻声道：“为了殿下的幸福，臣便不守规矩一次。”

片刻后，裴旻知看着镜中穿着婚服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

第一次穿上这样的盛装，却是为了挚爱与旁人成婚。

看着泛黄的铜镜，裴旻知眼前模糊一瞬，又恢复正常。

他打开了殿门，等在门外的顾芷柠下意识看来，却被夺走了呼吸。

巧夺天工的婚服，俊朗的面容，那片红色毫无余地的铺满了她的眼。

她的心在此刻仿佛被撞了一下。

顾芷柠连忙挪开视线，看向那些女官：“都愣着干什么！都上去看看有何不妥。”

“是。”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裴旻知才得以脱下那身婚服。

他看着还在有些走神的顾芷柠，轻声道：“公主殿下不用担忧，婚礼一定会圆圆满满的。”

顾芷柠回头，看见他沉静的笑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这一刻，这个跟在自己身后十年的人仿佛就要化作一阵风，她怎么都抓不住了。

顾芷柠攥紧手，刚上前一步，就听见身后有太监传话：“殿下，陛下让您去养心殿一趟。”

顾芷柠停住脚步，看着裴旻知，突然开口：“你会一直在此处等着本宫，对吗？”

裴旻知一怔，随后笑了笑：“殿下，会的。”

这是他第一次对顾芷柠撒谎。

顾芷柠紧绷的脸色这才缓和，她转身离开，有些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裴旻知是她一手养大的，他也没其他家人，不待在宫中又能去哪？

裴旻知看着她的背影，低声缕皱笑了笑：“顾芷柠，大婚快乐。”

转眼就到了顾芷柠成婚前日，裴旻知却收到了一封宫外递来的信，外封上只有四个字。

吾夫亲启。

裴旻知手颤了下，还是拿出了信，上面的话语简洁，一如周秋潆利落的性格。

‘今夜我已秘密入京，明日晨时城郊送别亭，恭候夫君同我回镇国将军府。’

不过短短一句话，裴旻知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烛火快要熄灭，他才喊来青芝。

“青芝，将东西都整理好，明日咱们就要动身去边关了。”

第二天晨曦初起时，裴旻知已经准备完毕。

青芝下意识问了句：“侯爷不去跟陛下和娘娘告个别吗？”

裴旻知笑着摇头：“不必了，今日公主大婚，我何必去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说着，拿过一张纸，一笔一划写上了道别，他舒了口气。

“青芝，我们走吧。”

有微风吹过，吹起了裴旻知宫殿里本宫零零的那张纸。

上面寥寥几字，清晰可见——

‘惟愿长姐夫妻和睦，白首偕老，弟裴旻知携夫人周秋潆贺。’

公主大婚，满城红绸飞舞，万民同乐。

而城门处早已有镇国将军府的侍卫牵着马等在那里。

见裴旻知拿出镇国府令牌，侍卫立刻垂首：“侯爷，请。”

裴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