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珠渤小说全文免费阅读(这些温暖就要通通离我而去了)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_洛尘珠渤小说全文免费阅读_笔趣阁
床上躺着个人影,眼上蒙着布,呼吸却平稳,听到脚步声后竟张开了嘴出声:“玉大夫?”
玉鎏青顿了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将药碗放在一边,替他理着额发:“醒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今日感觉如何?”
“还好,已经不是很痛了。”
那道人影撑着身体坐起来,逆着光看不清身形样貌,声音却显得乖顺:“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还不是惦记着你在家没饭吃,怕你饿死之后讹我。”玉大夫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起来吧,要吃饭了。”
人影摸索着起来了,绕过地上的障碍物坐在桌前,样子看起来居然还算灵巧。
“不错,进步了许多。”玉鎏青给他添饭,那碗不知道都添加了什么牛鬼蛇神的药晾在一边放凉。
“玉大夫治得好。”似乎是个瞎子的病人随口恭维着,看起来不是太正经的那种人。
瞎子不知道是病了多久,身体瘦得厉害,几乎是成了一团皱皱巴巴的骨架,兴许以前也是的壮实的公子,但现在蒙着眼的样子看起来却可怜成了丧家之犬似的。
玉鎏青浑然不觉他话里的意思一样笑笑,笑完想起了对方看不到,又不笑了,沉着脸温柔似水地给他布菜。
一小碗的米饭、几根青菜叶子、两块烧茄子、一只没味的角瓜,连玉大夫家这原本捣药用的小碗都装不满,那瞎子却吃得慢极了,好似是什么珍馐一般在那碗米饭上精雕细琢。
——看不出来,他老人家还是个秀气人。
玉鎏青给人布好了菜,自己却一口没动,窗外用一条木棍撑起了一条有阳光的缝隙,然而今天是个阴天,除了猎猎风声以外就只有邻居家土狗的狺狺狂吠。
也不知道这大黄狗是发了什么羊癫疯,今日吠得这样吵。
玉鎏青怕这风把好不容易养好的病人再给吹成一块冰窖,微微蹙眉走过去关窗,却见外面那条街道上——
黑压压的影子已经漫上地平线,那黄狗正是对着哒哒震得地面乱晃的马蹄狂吠。
人们却很欢欣,顶着风出了家门,夹道欢迎。
那哪是什么风声,只是飘扬的旗帜在捶打旗杆而已!
领头的那架高头大马似有所感般,临近药堂门前时忽然仰头厮叫了一声,一道沉稳的女声发出一声长吁。

玉鎏青“啪”地一声,匆匆关了窗,走回自家的简陋餐桌前,声音愈发轻柔:“洛尘,风雨要来了,我送你回故国吧。”
那声音似乎是短促地一笑:“君后殿下,您对药人都这么好吗?”
◇ 第十三章
我的眼前漆黑一片,面不改色当胸口那抓心挠肝的痒意不存在,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饭。
玉鎏青僵在了旁边,许久之后,伸手将我眼前的那条布解开。
光明并未出现在我的眼前。
回应他的只有两个漆黑可怖的孔洞,里面空无一物,眼眶周边的肌肉已然委顿,皱巴巴的缩成了两个年迈的新疤。
他像是送了一口气,那口气却又随着我好像没感觉一样往嘴里扒饭的动作哽在了喉间。
于是我停下了,恹恹将那碗什么味道也没有的东西放下,扭头“看”向他,歪着脑袋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殿下,你只是变了个声音,又仗着我看不见而已,身上那股味道我总不会认错。”
什么味道?
陆贵君宫中种的是雪栀子,和他这个人一样开得洋洋洒洒大大方方,热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想必死得也壮烈;
三殿下殿后的围墙中铺洒着蓝花楹,浅淡又清幽,据说是林筱乐带给他的,叫他不要忘记珠渤皇帝赐给他的名字。
我可怜的殿下,这一生就是不断地从一个牢笼辗转到另一个牢笼,哪里都有枷锁,处处不得自由;
林筱乐寝殿里是迎春,皇帝赏的,整个七礼宫他都是独一份的殊荣,可我无缘得见——
乐公子早就一瓶毒药给它们都送走了。
君后宫中没花,只有药,不能治个“清热解毒”都没法在他的玉藻宫里混。
那药味扑鼻的浓烈,生怕人闻不到一样,我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玉鎏青——假死退休的君后殿下噤了声。
我低下头,继续吃那碗没味道的饭。
倒不是他手艺有问题,而是我的身体存在就是个大问题。
心脏上的蛊虫仍在四处乱爬,细小的足搔刮过曾被毒液填充的血管——那里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凝固了。
那宴上后来发生的事我不太清楚,只是君后来看我最后一眼的时候,似乎准备要把我制成什么东西。
想着他房里的气味,我下意识地想到了药人。
我应当在那天夜里就已经死了的。
奈何君后殿下神通广大,他一出手,连阎王也得绕路。拿着铁链的黑白无常在我身前手足无措了一阵,最后悻悻走了。
玉鎏青用了只神奇的蛊虫种在我心头上,吃光了西域来的毒药,从此就定居在那里。
我在蛊虫的操纵下木偶似的“活着”,四肢的细线掌控在玉鎏青的手中,随着他的心意想法舞成了一只滑稽的花蝴蝶。
蛊虫用我的眼睛逼出了毒液,那两颗圆溜溜的东西也只能跟着挤出眼眶滚落在地,从此我再没了看见的可能。
佛经上说“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我几乎全做到了,就是还剩个“触”字没干净,但也不打紧——
因为我自己也没法确定,“我”到底是崆峒洛尘,还是一只获取了记忆的蛊虫。
需要死的人,也许早就死了吧,倒是让一只虫子混上了佛性。
◇ 第十四章
“洛尘,你听我说……”他像是吸了口气,而后沉重地吐露出一腔不知真假的肺腑之言,“我救你是……”
我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其实大概也能猜到,我这样的人,所拥有的价值一只手都能称出斤两来——总不至于是那颗被毒素腐得狗都不吃的心还能让他们这些人看得上眼。
马蹄声已迫近了。
我无端想起许多痛楚。
譬如疗伤时的蛊毒钻心,又譬如被珠渤皇室捡回去时的那些日子。
人的出生大概从孕育开始,就是一场无休止的磨难的根源。
自腹腔被剖开而始,湿润的子宫孕育寄生一般的生命,胎儿蛰伏着,悄无声息地寄生母亲的躯体中,汲取养分长成一个英雄又或是祸害——
——更多的是庸庸世人。
于世间无甚助益,动辄磕了病了,还得伤财伤心。
人总这样,为族群而孕育的胎被咬开柔软的肉膜,那是养分,是血脉被窃取的凭证。
我睁开眼,与世界的所有人如出一辙,粲然瞳孔好奇地注视向奄奄一息的女人;我舒展四肢,人天生拥有的四肢。
女人再次悲鸣,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胎儿的降生,为我吞食她生命力的声响,开膛破腹,如同她被窃取卵巢时。
我吞食了她的一切,但她仍是我的母亲,纯白的肚皮束紧她柔韧的躯体,她立起来,又垂下头颅。
于是我成了人,可她也死去。
我在她的尸身旁长大,长到十岁。
我打小不惧牛鬼蛇神,被遗弃在崆峒山下时还不记事,摸爬滚打,吃过棺材里的贡品和黄沙底的毒蝎肉,侥幸没死。
为了吃食,我能偷则偷,被逮住常常挨毒打,少有好心人送给我,也就能顶个一天半天的干粮。
那些行善者,极易被自己感动,帮衬了一点,就觉得自己立了功德,应当被感恩。
我理所当然感恩戴德。
后来挨打多了,也会反抗了,甚至能学习打架,我去抢夺食物,只要能够果腹,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没人养没人教,孤零零的一个,我不觉得有多可悲,只是路过那些所谓幸福的一家人面前,会用令人发寒的眼神看着孩子。
我好饿。
那年,正好数月无雨,炎山燥热干旱,没有吃食,也没有人家有富余给我偷,眼看着要饿死,她……裕禾公主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我从大户人家里扔掉的残余菜里抬头,直接撞上一双眼,少女才刚刚长开,眉眼都透着干净。
那女孩站在我对面,无声盯着我,我们沉默了会儿,女孩先发出声音:“好臭啊。”
然后女孩从对面走过来,没有声音,上上下下打量着。
我缩肩后退,想要逃跑。
那少女脚一横,把我绊倒,抓着我后颈,跟拎小猫似的,拎出杯盘,丢到外头,然后对着空旷的地方喊道。
皇叔,我抓了个小臭虫,快要死了,我能拿去玩吗?
我被丢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由着少女将我带走。
我成了她的东西。
倒也没有怨言,不如说,我是感激公主的。
没有她,我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