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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的时候看到的”“橙姐姐，那个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乐乐抬着她的小脸继续问我，她的兴奋全部都写在那张稚嫩的脸庞上。

我赶紧让她声音再小一点“陈乐，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你别乱说”

乐乐露出了一脸骄傲的神色“橙姐姐，谁说我不懂啦，我看到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牵手就是谈恋爱，我明明看到你们牵手了……”

我赶紧把她嘴巴捂起来打断她的话“小祖宗，你声音小一点”

乐乐被我捂着嘴，努力张大着她的眼睛的看着我，她眼里都是真诚。在我手掌的威胁下，她点了点她的小脑袋。

我放开捂着的手，回头心虚的张望有没有别人发现我们。

“橙姐姐”乐乐继续又说了一次“那个大哥哥好像和我们这边的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此刻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惊慌了，我的心意和情绪在这间屋子里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还有个小人儿和我分享着恋爱的甜蜜。虽然她还不到十岁。

乐乐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兴奋的开口“那个大哥哥像电视剧里的人”

“电视剧里的人?什么电视剧？”

“就是那个有个女鬼很漂亮吸血有个书生背了个白色烧烤架子的那个”她努力回忆着，乱七八糟的组织着语言，最终还是没有形成一句完整的话语。

“女鬼，书生？”我自言自语找到她话里的两个关键词。突然知道了乐乐说的是谁，那不是一部电视剧，是一部电影。

“你个小鬼，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看鬼片”

然后我俯下身恳求的对乐乐道“乐乐，你可以帮姐姐保密吗？姐姐多给你一点压岁钱”

我觉得乐乐不是被我的恳求打动的，打动她的应该是压岁钱。因为乐乐立刻回复我“橙姐姐，那我要最大的红包，比他们几个的都要大哦”。她用眼神往屋内其他堂兄妹那边望了望。

那天我用了 300 元的巨款压岁钱堵住了乐乐的嘴，我发誓，这在当时真的是压岁钱中的巨款。

春节的最后一天假期我收拾好了行李，按照惯例我爸妈送我去县城里搭汽车，然后我自己坐汽车去市区乘坐高铁。

出门的时候，叔叔伯伯还有几个堂兄妹都在我们家大厅送我。在大人们的交谈和帮我放行李的时候，我趁着他们不注意，用目光锁定了站在人群最后面的乐乐，然后我伸出手悄悄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小鬼心领神会般开心的晃了晃她手里那个大红包。

我爸妈把我送到了县城的汽车上，汽车等人满才能发车，我让他们不要等了，太冷了先回家。我妈的眼圈又红了“橙儿，你到了就来电话，让你留在市区发展，你又是个死活不听的性子，倔脾气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我爸接过话反驳她“孩子读了书的，和我们不一样，留在市区能干啥，就让孩子去大城市闯闯”然后他眼睛也红了“橙儿，我们牵挂但是也不想阻止你选的路，我们身体都好，你也不要多挂念，多来电话”

离别之时，我心里也很难过，我含泪一直点着头回应着他们。

我知道李询就站在不远处。

我爸妈把全部的事情都嘱咐完了之后恋恋不舍的和我挥手告别。我还在流泪的时候李询坐到了我身边的空位上。他擦着我的眼泪，一直握着我的手没有说话。我回头趴在车的后尾窗一直到看不见爸妈的身影才慢慢平复情绪。

“陈橙，你和你妈妈好像”

“但别人都说我和爸爸很像”

“你的梨涡和你妈妈一样”李询揽过我的肩膀悠悠说道

“这个是我妈妈的基因成功发挥出来的最大功臣了”我接过话，心里还是有一些难过的情绪

“陈橙，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好看。你很好看又很有趣”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我的手在嘴唇边亲吻了一下。

李询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夸我，除了有趣以外。我情绪稍微好转了一些。“你才发现啊？”我装作不满。

“没有，不是才发现，早就发现了，只是第一次说出来”李询望着我，眼里都是怜爱。

我很受用的拉过他的手随意玩弄着。过了没过多，车子发动了起来。我转过身看着他“我爸妈要是发现，我是买了两张汽车票，还带了一个男人，我都不敢想象他们的表情”

李询笑了笑“那我还是做一块木头比较安全”

他笑起来眉眼全部舒展开来，我想起乐乐说和他像的那个人，把他们放在脑海中做对比。眉眼，气质，神色。

“小鬼，年纪这么小，审美还不错”我用手描着李询的眉毛，小声的呢喃了一句。

“什么”李询没听清我说的话，他眉头微皱起来疑惑道。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意盈盈“李询，我家里有人已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李询一怔“有人知道了？是你父母吗？”

“不是”我摇头，笑意越发的浓，然后我把和乐乐的对话全部告诉了他。

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像海面漾开的波澜，舒缓，柔和。“年纪不大，眼光绝佳”李询用粤语说。

我看着车子慢慢驶离我熟悉的县城，经过了李询住的旅馆，还有我带他走过的地方，我迷恋又贪婪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渺小，离我们越来越远。

“阿询”下次再来的话，我肯定不让你住旅馆了”我转头对他保证。

“旅馆也不差，我不介意”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继续说“我会把你带回去，不再让你一个人在外面。”

“好”李询把我的手拉过去放在他的外套口袋里，他紧握着，然后郑重其事的回复了这个字。

如若非要用一句话来表示遗憾和错过，我觉得最痛彻的描写莫过于纳兰容若在《浣溪沙》写的那首诗「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中的「当时只道是寻常」的这句。

我初读之时并未发觉有何独特感受，但多年后当我回忆起那个普通的早上我和李询乘车经过旅馆驶离我故乡的县城时，才惊觉其中之意。

有时候我好像感觉到自己就站在那个旅馆前，看着我与我们是怎么错过的。

我站在那里，清楚的看到了十一年前那台老旧的，只有 7 个座位的汽车里面坐着那两个人。他们脸上微笑着，憧憬着，然后那辆汽车带着他们加速驶离了我眼前。

就好像你原本预留好了很多时间来等待看一场夕阳，可是你却不小心睡过头了。醒来时发现夕阳早已离开，徒留一片暮色。空荡的房间，沉寂的孤独侵袭着你，怅然若思恍若隔世。你会悔恨的质问自己，为何会睡过头，为何当时如此平常的事情能这样简单的错过。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得不到，而是我曾经可以得到。

李询此后从未再来过我的故乡。

第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