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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分钟后，顾逢森走出了这个老旧的小区。
虞母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让他脑子现在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岁岁那孩子也有自尊，只是穷人的自尊在富人面前不值一提，你爸爸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亲自上门，将那张支票给了岁岁，让她出国。”
“我也让她打掉孩子，可她不肯，倔的很。”
顾逢森一颗心已经麻木。
所有的猜测怀疑被一一排除，只剩下一种可能，虞媛是如此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
为哪怕螳臂当车，也想留住那个孩子。
可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他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带着对她的偏见和不信任。
不由分说将她带去医院，说尽了伤她的话，逼着她打掉了那个孩子。
让她怀上孩子的人是他，逼她打掉孩子的人也是他。
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
——孩子如果能选择，知道有你这样的母亲，只怕恨不得自己没生过。
好像就是说了这句话之后，虞媛才签了字。
当时，她在想什么？她躺在手术台上，疼不疼？怕不怕？冷不冷？
顾逢森坐进车里，抬手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
来时他不觉得冷，如今他浑身像从冰水里捞起来，没有一寸肌肤觉得暖。
一个讥讽不屑的声音从心里升起：顾逢森，你刚愎自用薄情不惜，你活该失去她。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顾逢森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宋父的电话。
顾逢森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手脚尽皆发麻。
宋父像是有急事，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打过来。
顾逢森终于拿到了手机，他接起，说：“什么事？”
“你在哪里，尽快回公司，有个项目出了纰漏。”
顾逢森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说：“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发动车子，驶离了小区。
顾逢森并不知道在他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目送着他离开。
四个小时后，顾逢森踏进宋氏，脸上的表情如常。
他走进办公室，助理连忙将资料给他：“宋总，这个项目的投资者跟分公司的人沟通有误，这件事一开始是虞特助负责的，如今我们找不到人……”
顾逢森顿住脚步，助理被他突然冷下来的气势震的不敢说话。
“将投资者的资料给我，我亲自负责这件事。”
助理应声而去。
顾逢森翻了翻手上的资料，一眼就看出这个项目就是陈德利之前负责的那个。
他想起当时和虞媛的冲突，不由眉心皱了皱。
顾逢森走进会议室，分公司的负责人都在这里坐着了。
他在主位上坐下，语气淡淡：“说说吧，出了什么问题。”
副经理，哦，现在是分公司的总经理站起来。
他语气恭敬：“宋总，投资方非说跟虞特助交接的时候说的不是这个价格，我们为了公司利益着想，自然不能答应他的要求。”
仔细听，他言语透着不以为意以及埋怨。
顾逢森翻开资料：“所以你是觉得，投资者既然投了钱，就应该被我们牵制？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合同条例，知不知道违反条例要承担怎样的损失？”
总经理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他就是再傻，也知道顾逢森此刻对他的极度不满。
不是他犯蠢，但陈德利在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那些人知道宋氏在背书，都是能过且过，谁知道这次的这个老板这么难搞？
顾逢森一锤定音：“所有条件都跟虞特助说的一样，要是再搞砸了，你这个管理层也可以不用做了。”
他看着这群人离开，给助理发信息：请林总去接待室。
好在，当初投资的人是林朝，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助理回复的信息让顾逢森彻底愣住：“宋总，投资方是宏德的刘老板啊。”
顾逢森坐在接待室，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刘老板更加不满了。

虽然宋氏家大业大，但他的生意也不是非要巴结着宋氏。

本来谈好的事情出现变故就够让人心烦的了，结果从上到下都是这么个态度。
这合作不谈也罢！
刘老板这么想着，脸上的情绪就带起来了一点。
顾逢森敏锐的察觉到，这才收回心思，他说：“刘总，这次是我没有管束好手下人，关于合作的事情，我可以再让出一分利。”
顾逢森心里明白，生意场上，来来往往的，都跟利益挂钩。
他不会错了还拿乔。
刘老板准备离开的心思又歇了歇，他喝了口水才说道：“宋总，这次的合作虞特助找了我几次，我才答应的，后续派来对接的人实在是……”
说着，他皱了皱眉：“要不，贵公司还是让虞特助跟我对接吧，她能力出众，我能省好多事。”
顾逢森神色不变：“虞特助离职了一段时间，这个事情我会安排妥当，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刘老板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能跟宋氏合作自然是好，更何况顾逢森还让了利。
只是临走前，他还是带了一句：“宋总，洛城的生意场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身边有虞特助这么个妙人。”
送走刘老板，顾逢森坐在办公室，对助理吩咐：“从今天开始，每个月都把我的行程空出三天，我要处理自己的私事。”
他不信虞媛的死亡，自然要找，哪怕走遍全世界，他也要找到她。
等助理出去后，顾逢森拨通唐北禅的电话：“寻人启事不要停，酬劳往上加。”
“好，我知道了。”唐北禅挂了电话。
坐在他对面的林蓓问道：“顾逢森找你什么事？”
唐北禅将桌上的汤往她那边推了推：“让我不要撤下寻人启事。”
林蓓筷子一顿，随即冷笑道：“他就是把整个宋氏拱手让人，也不会再有虞媛的消息了。”
唐北禅调查的消息，自然也告诉了林蓓。
那种在希望和失望中来回交替的感受，谁都不好受。
林蓓拿勺子搅动着汤，却没了吃下去的想法。
她喃喃自语：“你查出来的东西真的准确吗？说不定岁岁就是失踪……”
唐北禅听着她的话，却不生气。
唐家做的就是贩卖消息的生意，但反驳他的是林蓓，他就觉得没什么了。
人啊，总是对既定却不满意的事情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很正常。
另一边，虞媛看着赵向南，呆呆的问：“这样就可以了吗？做甜品？”
赵向南笑得温和：“当然不是，你需要将东西发到网上，接受别人的评价，是好是坏，你都要学着接受。”
虞媛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抗拒。
赵向南耐心的哄道：“湾湾，你也不想拖着这个病过一辈子吧，徐婆婆年纪大了，万一你在家发病，你让她怎么办？”
虞媛眼里闪过挣扎，她低下头去：“对不起，是我不好。”
赵向南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们不想那么多，你先试试，好吗？”
虞媛听不见他的话。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晚去接顾逢森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包厢里。
房间里音乐流淌，她站在门口，那些人不屑的视线伴随着哄笑，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虞媛猛地捂住耳朵，可那些议论，那些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入她耳中，根本挡不住。
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在乎她。
无人愿意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