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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西辞就走了。

这一路，两人都很沉默，此前温馨的气氛竟似遇见烈日的雪一般化开消散。

回府后，陆西辞将桑染送回房后欲离开，可再一次被她拉住：“你说过，这一月要陪我。”

“我还有事。”陆西辞沉声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怒气。

桑染心头一涩，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愿放手。

一时间，心中的焦急、不舍和悲伤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呼吸变得沉重，脸色渐白，不断地咳嗽起来。

见她这般痛苦的模样，陆西辞心头的怒气霎时消散的只剩担忧：“风寒还没好吗？”

府医来来回回三四次，药也喝了，按着以往，她早该痊愈了。

桑染以锦帕捂着嘴，摆了摆手，平复呼吸后无力一笑：“我说过的，许是好不了了。”

陆西辞的面色一沉，眼底尽是不悦。

“阿湛，若我真的要死了，你还会同我和离吗？”桑染看着他，字字都藏着些许期盼。

见她还能问这般玩笑的话，陆西辞松了口气，却又带丝余怒：“会。”

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就像一把刀子捅进了桑染的心窝子里。

她忍着心尖的剧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过身，若无其事地朝床榻走去：“好累，我想休息了。”

将被褥盖在身上后，眼泪倏然布满了她整张脸。

桑染紧咬着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半晌，身后传来窸窣声响，熟悉的气息带着暖意渐渐靠近。

陆西辞没有走，他留了下来。

但桑染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而被她紧捂着唇的那一寸被角，早已是鲜红一片……

第九章 情意

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平淡且快。

桑染知道，她的姻缘和她命的大限之日就要到了。

坐在书房的窗外廊上，桑染看着已经开始融化的雪，缓缓回过神。

她转过头，看向屋内站在架几案前翻书的陆西辞，眼底满是眷恋。

这一月他日日陪着她，加起来的时间，竟比过往的十年还要多。

这也是她嫁给他这十年来，最开心的时光了，比大婚那日还要开心。

她对这样的日子更为不舍，也开不了口说结束。

但必须要结束，这一场放肆，只能到这里。

桑染垂下黯淡的眸子，缓缓开口：“阿湛，一月之约到了。”

闻言，陆西辞心头一窒，转头看向窗外的她，心里是说不出的烦闷。

他放下书，走上前：“怎么了？”

桑染不言，起身走进房内，将那翻涌的情绪压下，不露半点才堪堪开口：“没怎么，只是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陆西辞的目光一路跟随她到跟前，却也陷入了沉默。

桑染没有回避他的视线，直直地看着他。

半晌，她才从袖中拿出和离书递到陆西辞面前：“去吧，宋小姐还在等你。”

陆西辞没有接，甚至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望着桑染的目光越渐深沉。

桑染抿唇，将和离书轻轻放在案上，正想利落离开，却终究安耐不住心中那个疑问。

她抬眸，眼角微微泛红：“阿湛，十年来你可有一刻喜欢过我？”

哪怕是一瞬间，她也没白在这人间走一遭。

陆西辞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收紧，语气一如既往温柔：“清欢，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但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桑染瞳眸一震，整个人几乎都僵住了。

“你……是从何时知晓的？”她声音忽然嘶哑颤抖起来。

“大婚之前，我便知晓。”陆西辞回。

短短八字，字字如烧红的秤砣在桑染的心脏翻滚。

她看着陆西辞，第一次觉得他的温柔堪比锋利的匕首，一下就刺穿了她的心。

他即已知晓，还同她定下那个约定，然后看着她像个戏子一样自顾自演了十年的戏！

桑染忽觉有丝羞耻感刺进了她最后的尊严中，她再也不愿待下去，转身快步逃离。

长安街上。

桑染浑浑噩噩地游荡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然而她却觉得天地之间也就只剩下她一人，被抛弃于此，无处可去。

“哥哥别跑，哥哥等等我……”

耳畔骤然传来一阵童稚声，桑染懵然回神，只见两个五六岁的幼童在前边儿巷口追逐打闹。

她眼眶一热，视线渐渐模糊。

儿时她和姐姐也是这般，她淘气地在前面跑，姐姐在后边追着让她慢些别摔着。

姐姐……

桑染眸光微亮。是了，她还有姐姐！

她原想瞒着姐姐，可是天大地大，她恍然发现，她能倾诉的也只有姐姐！

如果最后一刻是姐姐陪着她，或许也无憾了。

桑染知道这样对不住姐姐，但她真的好累、好冷，也好痛，更想最后一次让姐姐抱抱她。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一片血腥流出嘴角，桑染微颤的手将嘴角的血抹了去，转身朝皇宫走去。

长宁宫。

宫人引着桑染入了宫门，还未至正殿，淑妃早已在殿外等着。

桑染瞧着几步外的淑妃，眼泪霎时涌了出来：“姐姐……”

她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数，像幼时一般朝淑妃跑了过去，一头扎进她的怀中。

温暖的怀抱顿时让她心中难言的委屈尽数作泪哭了出去。

淑妃屏退宫人，心疼地抱着桑染，可见她嘴角带血，又惊又慌：“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吐血了？手上也是血，陆西辞呢？”

听到陆西辞的名字，桑染心脏一阵紧缩，声音闷哑：“我们和离了。”

她缓缓退离淑妃的怀抱，迎着她微诧的目光继续道：“他骗了我十年，他早知我心仪他，可他……”

方才的场景再度浮眼前，刺得桑染喘不过气。

她大口呼吸着，泪水似是呛进了喉咙，剧烈的咳嗽再次让血腥味充斥在嘴中。

温热的血从口中不断流出，连鼻子也被一片殷红占据。

桑染无措地想擦掉，可怎么擦都擦不完，藕色的衣袖竟被染成了朱色。

“清欢！”

听到淑妃惊恐的惊呼，桑染抬起头，想安慰她自己没事，但被血染红的唇瓣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一抹意识也沉进了黑暗中……

第十章 物归原主

再次醒来，桑染只见淑妃坐在身边，脸色有些白，想必是被自己吓到了。

桑染还记得昏迷前咳出的血，多的让她自己都觉得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

“姐姐……”她唤了一声，欲坐起身，却没有半点力气。

淑妃闻声抬头，微红的眼眶中还带着泪花：“你不该瞒我的，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现在你要我怎么办？”

想着方才太医那一句“救不回了，剩下的几日也是强留”，她心中一阵抽痛。

桑染见淑妃低眉垂泪，又悲又愧，在她的记忆中，姐姐一直都很坚强，从未哭过。

可现在为了自己，却泣不成声。

“对不起。”桑染原想说其他，但疲惫侵蚀了她所有的力气。

淑妃摇了摇头，温柔地替她拭掉泪水。

见桑染面无血色，再想起刚刚命人去打听陆西辞近日做的事，她只觉怒火翻涌。

她这般好的妹妹，陆西辞不珍惜，还和宋映岚不清不楚，甚至休妻……

越想越替桑染不值。

淑妃抚着桑染的脸，哽声劝道：“忘了他，以后的日子姐姐陪你。”

桑染闻言，一字也无力说出，只是眼泪不曾停留。

她闭上眼，可眼前却都是陆西辞同她说过的话，陪她做过的事。

他也说过要陪着她。

见桑染不答，淑妃含泪问：“难道你不想陪姐姐吗？”

桑染睁开眼，竭力弯起嘴角，声音却微不可闻：“想，我也想一直一直陪着姐姐。”

往后几日，淑妃几乎将太医院的太医叫了个遍，准备各种珍贵药材给桑染进补。

桑染看在眼里，不愿她担忧，每次都会吃很多，哪怕是吃不下也会硬吃下去。

淑妃说她一人在后宫很累，想要人陪着她。

桑染知道姐姐说这些，只是想让自己努力的活下去。

她也很听话地按照太医的话去做，但伴随的往往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桑染从未喊过一声疼，只会在忍不下去时，会在淑妃看不到的地方咬着被角。

那一处的被角被她咬破，浸满了血……

雪将化尽，桑染精神似是好多了，还特意去长宁宫的小厨房做了淑妃年少时常做的芙蓉饼，提前给淑妃过了生辰。

时已入春，久违的暖阳落满长安。

长宁宫偏殿阶前，桑染靠在淑妃肩头，手被她紧紧的攥着。

“今天暖和，晒晒太阳也是好的。”淑妃极尽轻柔。

桑染无力抬眸，望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