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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末的时候，季枭寒飞欧洲出了两周的差，参加无聊的会议和商业会谈，还有大半时间是在谈判桌上度过。按照他走之前给的行程和航班信息，要一月出头才能回来，可惜计算机系考试早，加之苏染霜上学年早修了很多课，那个时候她已经放假，离开了京都。两人注定没法多见几面。
Z大的圣诞节向来办得多姿多彩，去年是平安夜解除门禁集体举办化妆舞会，今年变成了由各学院自己举办，争奇斗艳。金融系科协提交的方案乍一看非常普通，实则很有内涵——卖平安果；
不是普通的平安果，分三个价格档次，买一颗包装好的果，送一位异性的联系方式，跟开盲盒类似，不仅大力解决了校园内单身同学的恋爱空缺，赚到的钱还能补贴社团经费，甚至有余额上交学校更新系里设备，得到了大力推广。
而盲盒里联系方式，是通过问卷广泛向整个学校的同学们收集得到，具有主动的意向。所谓抛砖引玉，最最开始的那一部分联系信息，自然从社团内部薅，上到部长下到打酱油的新生，全部被装到抽奖箱内，并很快销售一空。
这就导致了苏染霜在复习期间，不得已要关闭手机的局面。

因为每隔小会儿，陌生来电就会响起，连微信也不断收到好友添加申请，她面无表情地每一个礼貌以“抱歉”“不好意思”结尾，又关闭了手机号搜索的权限，才得以清净。

究其原因——这个策划苏染霜没参与，全交给两位副部长决定，于是于漾和许欢把她归为最高价值一栏，信息遭遇疯抢，美名其曰“小天才学霸效应”，宣传还吸引到不少拜天拜地不想挂科的其他系学生。
许欢时候拒绝接受谴责，拍了拍苏染霜的肩骄傲道：“经本人挖掘，事实证明，美貌只是你的附加项。”
平安夜当天晚上，校园内氛围浓烈，各处都是圣诞树和姜饼人的装饰。南北田径场有晚会举办，吸引了众多学生前往，因而宿舍反而冷清下来。
苏染霜对这个节日，准确讲是对每个节日，兴趣均不高，她专注在书桌前看书，突然宿舍门被从外推开，本来应该在田径场看晚会的顾夏抱着一堆箱子进来，连喊：“霜霜快帮我接一下，拿不住了！”
苏染霜忙起身帮她把快递盒放在地上，听她吐槽“外面天好冷”到“我有件圣诞毛衣刚派送到，所以先去把积压已久的快递取回来”，顾夏拣出个连包装都很昂贵非凡的快递盒，递去：“正好看到上面有你的名字，就帮你带过来了。”
“谢谢。”是国际物流，发件地来自英国，苏染霜有些困惑地微拧着眉，拆开包装，发现里面是只挺大的玩偶熊。
不是一般的玩偶，它穿着精致的小衣服，全身的棕毛微卷又相当柔顺，摸上去手感极佳，乌溜溜的眼睛可爱灵动，像镶嵌的黑曜石。苏染霜将它从盒子里拿出，发现盒子里还有它的出生日期和定制介绍，由设计师手写签名，全英文。她垂眼，落在小熊姓名那栏，轻声念：
“Nuonuo......”
“霜霜！诶，霜霜，这只熊取的是你的名字诶。”顾夏从旁边凑近，惊讶叫了声，“这个品牌我知道！纯手工制作，那个设计师在国际很有名，一年只接几单定制，而且看客户的眼缘，有钱也难买到！”
“谁这么大手笔能弄到这个送你......”顾夏几乎是同时想到一个名字，她眨眨眼，“不会就是季枭寒吧？”
“哼，死男人，还挺舍得花钱。”她撇撇嘴，改口，“霜霜我收回刚才的话，虽然这个的确很珍贵，但它毕竟只是个熊，没有实用价值。在我这里，季枭寒这个人依旧不配得到你，对他的为人，我始终持保留意见。”
闹钟响了响，顾夏低头看了眼时间，“先不说了，我抓紧去看晚会”，急匆匆结束这个话题，往门外走。
宿舍重又安静下来，苏染霜抱着小熊沉默且认真地端详了许久，回到书桌，将它放在桌前的置物架上，自己低头看书。
只是，找到方才读到段落的速度，比平时缓慢许多，她表情如常地继续阅读，思绪却不可控地频频飘远，有些走神。
手机来电震动，苏染霜回神接起，是季枭寒的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有些空阔，似乎是在室外，隐隐有风声，季枭寒低沉磁性的声线依旧清晰传来，撞击耳膜，“霜霜，礼物收到了吗？”
“喜欢吗？”
“收到了。”苏染霜如实而言，“很喜欢。”
确实很喜欢，如果将代码的苛刻精准代入语文遣词的计较，应该说，非常喜欢。
苏染霜从小到大，其实一直很喜欢毛绒玩偶。起初是因为没钱，以及时芸认为“玩物丧志”而不肯，她沉默看着同龄女生们玩耍交流，只垂眸掩住眼底的羡慕；后来，则是因为长大，哪怕已经经济自立，但理性思维更占据上风，觉得不实用，摆着占地方而作罢。
“我就知道，小天才还是个小朋友。”季枭寒很轻地哼出一息笑，带着些宠，“那天去游乐场，路过儿童玩偶区还有穿泰迪熊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时，你视线停留得比其他都久。”
季枭寒顿了顿问：“开心吗？”
“还想更开心一点吗？”他似乎走动起来，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以及透过屏幕被电子加工后，更清冽感的呼吸，“霜霜，现在去阳台看一看。”
苏染霜一愣，下意识地起身照做，推开玻璃门，冬季寒冷但清新的风扑面。她刚靠近阳台围栏，忽地听见隔壁寝室的女生惊奇大喊：“哇，天空那边是什么，好漂亮！你们快出来看！”
在鸦黑无星的，泼墨一样的夜幕中，像远在天边又似接近无比，出现了一个渐变色的巨大的图案，一只很可爱的鲸鱼，善良的光点如海浪般波动、起伏，仿佛鲸鱼真实存活，正在呼吸，紧接着光点拆解、重组、变为新的颜色，这次是重新汇聚成一只竖起耳朵的小狐狸......
“好神奇啊！”没有预兆的、精彩绝妙的天幕图景吸引到很多路过的人驻足围观，欣赏里夹杂好奇和猜测，“好厉害，这个是这么做到的......”
“无人机灯光表演。”苏染霜握着栏杆的指尖收紧，她吸了口气，了然地淡声道。
话音未落，人群中紧接着又爆发出各种惊呼，方才星星点点的光点飞远消散，一道燃尾的火光直冲天幕，火球炸开，眨眼间变为一朵朵绽放的、璀璨绚丽至极的花朵，耀眼闪烁，壮观至极也令人赞叹至极，美不胜收。
这场烟花持续许久，直至光圈一点点变暗，最终结束，人群仍不住地屏息，难以回神。良久后，似大梦初醒表演落下帷幕，嘈杂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或啧啧称奇或鼓掌或艳羡的声音，铺天盖地地，像将这个世界包围。
他们不知道，无数个探头出来看的女生宿舍阳台上，苏染霜是这场烟花的专属，是这个世界此刻的中心。
起因只是因为，季枭寒想弥补之前游乐场那次，没看成烟花表演的遗憾。
“霜霜，现在更开心了吗？”通话一直未断，季枭寒的声线带着蛊惑性的温柔，“西南方，往那边看。”
“想我了吗？”
宿舍楼底不远处，西南方的一棵落光叶片的梧桐下，季枭寒单手插在大衣口袋中，款步出现。风流至极，矜贵至极，他一瞬不瞬地盯向三楼那个身影——
苏染霜穿着纯白的羽绒服，酒红的围巾在纤细脖颈上绕了几圈，她把脸埋在里面，更衬得人唇红齿白。像极艳与纯的反差，眉目是叫人移不开的清冷漂亮，她眼神很亮：
“很开心，有更开心。”
苏染霜歪头浅浅地笑起来，跟往常的熟悉的那种笑截然不同，青涩的、像小孩子一样的笑，她朝季枭寒轻轻挥了挥手，绵软声线沾着湿润的底色：“玩偶、无人机和烟花。”
她一如既往地诚实：“有点想你。”
“只有一点儿？”季枭寒快气笑了，又觉得实在太可爱，心底因她明亮的眸光和纯粹的浅淡笑意，软得一塌糊涂，不想计较。他深知苏染霜的个性，如果自己不问些别的任由她说，可能会得到更不想听的答案。于是季枭寒勾了勾唇：“不问问我，怎么这个时候不呆在欧洲，反而突然出现在这儿吗？”
“为什么？”苏染霜反问。
“来陪你过圣诞节，顺便把你在寒假的生日提前，亲自给你送生日礼物。”季枭寒顿了顿，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自嘲，轻描淡写那些在遥远国度时，没有缘由产生的想念和异想天开，“无聊的回忆和商业会谈，都没有你有趣。要是能带你一起去出差就好了，欧洲很好玩。”
想念到了可以再一次放纵冲动，到了忙里偷闲飞十几个小时，为短暂见一面的地步，想念尽数传递在声声呼吸中。
他说：“霜霜，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