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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擦肩只是一瞬，江竹月只要“啊”一声便可以把这个糊涂装过去。

江竹月没有跟上去，她知道母子二人相别已久，她不忍心打扰，打开手机开始直播秋田竹舍内喜气洋洋的年味。

2.

“你们俩，合约还没到期？”洛宁在推门的一瞬间便把藏不住的话丢了出来。

秦力从小形成的条件反射，每当他与洛宁独处的时候，便会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因为犯错而挨骂。

可他看到洛宁的那一刻却拘谨不起来了。

眼前这个中年女人，比起几个月前似乎又消瘦了一圈，面颊深陷，跟那个生气时脸会变成红番茄的妈妈判若两人。尤其是当她脱去外套，身材的消瘦更加明显。

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来自己都没有好好观察母亲的原因，他突然发现洛宁的两鬓已经白了一寸，她右手时不时把玩着一串木质的佛珠，手腕青色的血管突突跳动。

“妈，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秦力发自肺腑说得动容。

洛宁本来准备好教训儿子的话，也被他低垂的眼眉憋了回去：“这不是最近瑜伽练得多嘛，瑜伽店老板，当然要以身作则。”她把外套挂在门后衣勾，说得风轻云淡。

秦力将信将疑。

“你们俩怎么样？男人要主动一些，这一点你要跟你哥学，你这个人就是心眼太多了。”洛宁走入房间，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只可惜我没有带宠物，浪费了你们这个宠物套房，你把笑笑给我带过来吧，顺便跟笑笑也多学习学习，你看它都知道结婚生子。”

“我们已经正式确立关系了。”秦力说得很官方，像是在跟领导汇报方案成果。

“你最好不是在骗我，我姑且信了你，在一起了就赶紧结婚，别拖着，也没多少时间了！”

“什么没多少时间？”

“我是说家人都很忙，以后恐怕没时间给你好好操办婚礼。”

秦力陷入沉默。

洛宁亲自坐到给宠物准备的小床上，身体随弹力上下起伏：“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秦力知道她说的是当年为了拍戏残害小动物的事情，他言简意赅地回答：“没有。”

“其实我都不用问你，我都没有真正原谅过我自己，我能做的就是为它上香祈福，关心流浪动物，同意你去做驯养行业，即便如此，自从我生病以后，我总是能梦到它……是报应吧。”

秦力看着眼前的母亲，她的性格果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的她非常自我，只会抬杠、争执、无理取闹，无论自己是否做错，总能把责任推给别人，从而宣泄自己。

她开始心疼这样的母亲，分别后的几个月，甚至离家出走的几年里，他都很少关心家里的事情，很少关心母亲。

“店里很忙吗？那个，我爸那边怎么样？”

“你果然长大了，开始关心起家里的事了。”洛宁此刻的表情是秦力只见到过一次。高考前三个月，秦力因为救助一只流浪狗不慎掉入下水井，被救上来以后，洛宁疯狂训斥了他，说他万一没法高考怎么办，为了一只畜生不懂得保护自己等等。可当他没法移动被判定为粉碎性骨折的时候，洛宁才感到深深自责，她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儿子的安危，而是关注他能否实现自己虚荣心。

那天秦力在麻醉剂中苏醒的时候，洛宁正是此刻的表情。

据洛宁讲述，秋田瑜伽店在她公关团队的工作下摆脱了无证经营风波，虽然连锁店规模不及从前，但是主打小而精品的瑜伽店，也俘获了不少忠实学员的芳心。

家族公司也安排在年后第一个月中旬上市，最近制作的几部综艺都非常火爆，包括《我要回家》宠物类综艺，以及主打环保理念的崇明岛体验综艺等。

加上褚言未婚妻家族企业的青睐，几轮融资都非常成功，下个月上市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届时公司原始股持有者，比如秦力的叔伯、花叔等身家财富都将几何倍数增加。

得知这个消息的秦力，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金盆洗手的花叔，他脑海中回路比较迂回，已经在设想不慕荣利的花叔，将获得的横财全部投资到秋田竹舍，他与江竹月的事业做大做强，走上人生巅峰。

“想什么呢？”洛宁把行李箱内的衣服一件件挂在衣柜里，语重心长地说，“这对于我们母子并不是什么好事，褚言能够继承家业的最大代价，就是你我的退隐，在这场家族的竞争中，有人失败就会有人退出，你也别怪妈偏心，给了褚言总比给了那些野孩子强。”

洛宁说的这些秦力早已心知肚明，他才不在乎是不是能继承家业，从此没有束缚与江竹月远走高飞才是他的人生理想。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激动地说：“妈你好好休息，我去张罗年夜饭！”

洛宁一度以为秦力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厨房逃避现实，她可太了解她这个喜欢表演的儿子了。低头长叹一声：“唉，是妈不好。”

从而后面的话题她也不忍心展开。

半个月前的一次检查，医生发现她的癌细胞开始扩散，极力劝说她立刻进行胃部切除手术，洛宁却拒绝了，她执意坚持年后再做。

一方面年底瑜伽馆各种手续和结算需要她张罗，另一方面她不忍心让她的手术影响了公司的上市，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本来打算告诉秦力，此刻也决定放弃，还是一个人默默消化这个苦难罢。

50.熬年

1.

晚上八点钟，中央电视台刚播出春节联欢晚会，有些心浮气躁的烟花便耐不住寂寞，三五成群地绽放于天空中。

随着天空逐渐从淡蓝色变成粉红色，又变成酱紫色，餐厅也坐满了前来过节的房客。

平日里多数房客选择出游，自开业以来餐厅中第一次坐得满满当当。原本的厨师忙得焦头烂额，好在有秦力和几个热心房客帮忙，才准时呈现出丰盛的饭菜。

宠物区也比往日要热闹许多，经过一段时间的驯养，它们都比刚来的时候要乖巧，几乎没有发生过因为互相撕咬而受伤的情况。

王二狗和往常一样，居高临下看着愚蠢的犬类互相追逐，看着愚蠢的人类夸夸其谈。几只鹦鹉时而聒噪地学舌，时而振翅飞行，勾起了吉米的好奇，它不停地试探着捕捉空中抖落的羽毛。

“我代表秋田竹舍，感谢大家对竹舍的信任，也感谢各位毛孩子的喜欢。新春来临之际，祝大家美梦成真，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一个别开生面的、难忘的新春体验。”江竹月捧一杯黄酒，对着在座的各位致辞，一时间觥筹交错，在一阵掌声与欢呼声过后，四桌人开始了各自的除夕之宴。

洛宁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盒，五颜六色的药丸如同天空中的烟火一般洒满手心，随后就着温水仰头吞入。

“妈，我给你熬了小米粥。”秦力给洛宁撑了一碗橙黄的小米南瓜粥。

“怎么？大过年就让我喝粥吗？我还是第一次吃你做的饭，不远万里过来也不差这一顿。”洛宁又取出一瓶口服液一饮而尽，“我为了吃这顿年夜饭，准备了十几种胃药，都很贵的，可不能让我浪费。”

秦力从来拗不过母亲，无奈看了眼饭桌，好在今晚没有特别重口的菜品。

“妈，我可以跟你一起回上海吗？”

“去做什么？”

“给我爸和我哥拜年呀。”

“按道理是可以……”

秦力从母亲的语气中听到了无奈，通常洛宁说“按道理可以”，那几乎就是不可以的意思；而她说“原则上不行”，往往是行的意思。

他心底一凉，不等洛宁继续解释，便说道：“我就随便问问，我这里春节生意忙也不一定能走得开。”

“年后忙着上市……”

秦力都没有听清洛宁后面的解释，但他知道，他这个好不容易被甩脱的儿子，甚至连一顿饭的面子都彻底失去了。

他看看除夕夜还能抽身来外地的母亲，一种同病相怜的苦楚席卷而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况且他们两个一个是得了癌症的病狗，一个是锈迹斑斑的劣弓，对于那对利欲熏心的父子，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人是不值得浪费一秒钟的。

江竹月听了两人的对话陷入沉思。她也多么想在除夕夜能够有家人陪伴啊。看来“会不会被家人欢迎”这件事，跟家境的好坏是没有关系的，这都是命运，而他们两个即便身世不同，但命运相似。

然而没过多久，江竹月那个“除夕有家人陪伴”的愿望就实现了。

2.

十二点的钟声在所有人呼唤的倒计时中敲响，烟花爆竹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觥筹交错中都听不到身边人的呐喊声。

宠物们被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吓得作鸟兽散，他们各自安静地蹲卧在自己主人的身边，主人们也停下了手中的碗筷对自己的毛孩子进行安抚。

“笑笑咱们不怕，这是快乐的声音，千万别动了胎气。”

王二狗趴在皮皮的背后，皮皮眼睛瞪得圆溜溜，黑色瞳仁快要消失。廖妈把柒柒和皮皮抱在怀中，听不清嘴里嘟囔着什么。

突然房门被撞开，本来势如破竹的动静，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