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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映水特意和汪琦告了假，没去广播台。她守在店里，就怕自己前脚一走，后脚这几个人便冲动行事，再惹出什么祸端。

可她没想到，即便守在店里，该闹的事还是一点没少。

程雁云气不过，躲在厨房录了一段视频，前半段尚且还能心平气和地向网友解释死老鼠事件的缘由，可说起泼油漆的事，他再也搂不住自己熊熊燃烧的怒火，阴阳怪气地把城中各大面馆都骂了个遍，从面条到臊子，没有他挑不出刺来的。虽然没指名没道姓，可网友的联想能力堪比大数据搜索功能，不一会儿便把几家面馆扒了个清清楚楚。

曲映水以为他心情不佳，想要独自静静，还特意嘱咐高明和彭星星不要进去打扰他。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等她再拿起手机的时候，八方面馆账号的这条短视频已经火遍全网。程雁云这个该死的王八蛋，居然还给视频买了推广，曲映水盯着购买记录，恨不得把手机戳出个洞来。

程雁云对此倒是坦然得很，浑不吝的蹲在墙角，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还不等曲映水开骂，他倒先开了口：“就算我现在举白旗投降，他们也不会放过面馆。还不如先把事情说清楚，省得让大家误解我们。”

这话倒也没错，可错就错在他不该在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继续挑衅城里的面馆。

按曲映水的想法，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他们这家小小的面馆和几家龙头老大去硬碰硬，结果绝对不会是两败俱伤，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他们四人团灭。不如吃了这个闷亏，等他们撒撒火气，再请人从中调停，双方和平共处才是经营之道。

但显然，程雁云的想法和她不同。他根本不认为其他面馆会放过他们，看现在的架势，他们是不弄死他誓不罢休。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店小势微，只能在网上摇旗呐喊，寻得一众网友支持。

曲映水说不过他，可想起晨间那个诡异的梦境，她又不忍心丢下他独自一人，只能忐忑不安地盯着手机，不断刷新着最新的消息和评论。

出乎意料的是，网上的舆论居然一边倒地支持着程雁云。这年头，平头老百姓最听不得仗势欺人的事情，大家一股脑地冲到八方面馆账号的评论区声援程雁云，还有好事者跑到了城中其他几家被内涵的面馆账号里激情开骂，反正不伤骨头不伤肉的，法律还不让人在网上骂人吗？

也许是程雁云的短视频起了作用，晚间的时候客人逐渐多了起来。一碗碗面条送了出去，一个个空碗又端了回来。高明和彭星星脸上有了笑模样，程雁云削面的动作也轻快起来。

唯独曲映水心事重重地握着手机，不一会儿就要点开评论查看一下，生怕漏掉一点有用的消息。

彭星星路来过去，忍不住嘲笑她杞人忧天。依她看，程雁云分明赢了一局，现在他们占据舆论高地，难道那几家龙头面馆还敢轻举妄动？

话虽如此，可不知为什么，曲映水却总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七十、今晚月色太好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好几天，别说闹事的人了，路边连只乱吠的狗都没见着。一连几日都是晴空高照，店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曲映水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过于多虑，或许那几家龙头大店只是想着吓唬他们一下，让他们吃些苦头，不敢再继续挑事就算达到目的。

显然其他几人也是这样以为，他们约好不再踢馆，老老实实地做好生意，省得再被人家找上门来泼油漆。毕竟对方家大业大，他们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先把眼前的流量经营好才是正理。

眼见面馆经营上了正轨，程雁云也不再想歪门邪道的路子，曲映水悬在空中的心总算安稳落地。广播台那边也有了好消息，能源发展大会顺利闭幕，定好的专题报道按计划继续推进。

汪琦还特意把“美食”板块的播出时间提前几天。做媒体的，个个消息灵通，他早就从旁人那里听说了程雁云和城里刀削面行业间的龃龉。别的忙不好帮，这点举手之劳他还是能办到的。毕竟彭星星还呆在面馆里，不为别的，就算为她，这番公器私用也算值得。

可彭星星却不领情，那天在医院她对汪琦失望透顶，就连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她都恶心得想吐。曲映水瞧她脸色青白交加，急忙打住话头，不再提起汪琦帮忙的事情。

果然，没过几天，广播台的节目正式播出，不少听众闻讯而来，找到了这间据说已经传承百年的小小面馆。

高明戴起墨镜，摇起扇子，像个说书先生似的，在干活的间歇一遍又一遍地向顾客们讲述着面馆的历史。不仅如此，他还添油加醋地把程雁云父辈的艰辛编成了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就连程雁云听了都忍不住为之动容，随后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段故事我怎么没听老爹讲过，这桥段听起来怎么和昨天看的那个电视剧那么像呢？

顾客们听得乐呵，吃得痛快，八方面馆一时风头无两，就连探店的博主都迎来了好几波。博主们的好评连连更是让面馆在网上人气暴涨，更多的顾客蜂拥而至。面馆门口时常大排长龙，眼见销售额已经连续几天突破两百碗，程雁云心中大定，终于对拿下三月赌约有了把握。

夜里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高明和彭星星精疲力尽地离开了面馆。他们两个人住得远，要是等收拾完店里再走，回去怎么也得半夜。休息不好，明天还怎么干活？程雁云怕他俩身体支撑不住，干脆宣布，他自己一个人收拾就好。反正他家一抬腿就到，何况他孤家寡人一个，回去了也是对着手机发呆，还不如留在店里干活。

他先是把厨具洗涮干净，又拿着抹布把面馆里里外外擦了个遍。正低头给醋壶添醋时，却听见门口吧嗒一声响。

可回头望去，却没见到人影。玻璃门大敞着，夜里风凉，冷风嗖嗖地灌进来。不知是哪里的野猫，突然凄厉地叫起来，他吓了一跳，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竟莫名地心慌起来。

程雁云快步走到门口，刚想关上大门，冷不防却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在墙角一闪而过，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大喝一声：“谁？”

半晌，却看见曲映水扭扭捏捏地从墙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