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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落日圆邵项元小说(卢筠之邵项元)全本完整阅读最新章节(长河落日圆邵项元)_笔趣阁

分类: 经典语录  时间: 2025-03-16 18: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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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落日圆邵项元小说(卢筠之邵项元)全本完整阅读最新章节(长河落日圆邵项元)_笔趣阁“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王昌龄《出塞二首》
从门槛到筠之只有十步,邵项元觉得走了一万年。
数百火杖被大雨浇得明灭起伏,火影憧憧中,他摘下翻缘盔,丢下手里的蟒纹漆刀,用力将筠之搂入怀中。
他必须抱紧一点,再紧一点,才能确定她真的还活着,才能听见她脆弱的心跳,抚平她止不住的战栗。
赶上了,真的赶上了。
数年前受降城叛乱,他晚到了一步,只能从堆尸如山的残砖里不停地挖,挖出阿耶满是血污的断臂,挖出阿耶和叔父两副冰冷的湿冷。他抱着尸身狂怒捶地,无能悲鸣的疯狗。大雨中,他收起阿耶身上的龙环错金匕首,红眼睛幽幽看着兵士们生起巨火堆,阿耶、叔父、上千名将士,无碑无铭,烧藏在那冰雨火里。
但这次怀里的人还活着,虽然她和尸体差不多冷。
他牢牢揽着她的肩膀,她把额角抵在他胸前,整个人颤抖得厉害,一双眼红得像兔子,泪和血痕断线如珠。
炬火渐渐在泪水中模糊,邵项元的轮廓只是一个黑影,火光勾上金边。筠之听见他柔声说对不起,他的手在后背轻轻拍着,像兰娘安慰孩提时的自己。
庭外暴雨倾盆,疆场到雁门,两百里滂沱,但他赶到了,铠甲坚硬湿冷,但自己能触到他炙热的心跳。
如果自己有一万颗心,这一刻,她会爱上他一万次。
如果天命注定她只有邵项元一个夫君,那么神明,请原谅这一次罢。
无须再惶惶悬心了。
筠之松倒在他怀抱里,手中障刀应声落地,断断续续地哭道:“项元……我……我……”
“都尉!都尉!”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陈实径直奔进厅门,把手在黑胖的脸上揩了一揩,行礼道:“都尉,贼首阿史德已被拿下,秦将军还在都督府善后,是否派人押解阿史德至朔州?”
筠之闻声拭泪,要直起身子来,但邵项元略一用力,青筋纵横的手将她锢回怀中。
“都尉?”陈实小心翼翼又再问了一遍,“是否押送阿史德至朔州?”
邵项元稍稍转头,拂手示意外围执刀的府兵退下,捂住筠之双耳,朝陈实道:“不送。”这雨夜寂静无声,项元目光凌厉,全神贯注盯着远处群山。
“那……那都尉的意思是?”
“就地诛杀。”
陈实面露难色,跟着这邵小都尉一年,他是一句也不让分辨的,思来想去,小心道:“都尉,这……恐怕、恐怕于军纪不符。阿史德未死,按军令应押至朔州审理。”
邵项元皱眉道:“他已经死了,怎么于军纪不符?”
陈实愣了一愣,明白过来,回身朝院外道:“嗳——!阿史德残骑败逃,秦将军出城追击余孽!你们可知秦将军何时回来?”
院外的兵士闻声,一人一刀,捅死阿史德,以草席把尸体包裹了,高声答道:“回禀校尉,秦将军回来了!仅得阿史德尸首一副!”
陈实抱拳,行礼道:“末将告退。”
筠之业已平复,慢慢站起来,忽然觉得脸颊和耳朵格外清凉,一定是刚才脸红过头了,这样一想,耳朵立刻又烧起来,急忙行礼道:“将军夜驰百里,稍候还要陈总军情,很是辛苦,我也先告辞了。”
方才不是还叫他项元吗,怎么又变回将军了?
“你不许走。”邵项元拉她的手臂,衣料一滑,他只牵到袖口。能感觉到衣袖下的手臂非常纤细,心里怦然一动。
“都尉,典记早间原本不适,还是叫她回去歇歇罢!”兰娘行礼,觑了一眼交在一处的两只手臂,“如今夜半三更,实不妥当。”
他只当听不懂妥当与否的点拨,仍不松手,朝府兵道:“叫个军医过来。”
筠之小声道:“这时候伤兵众多,我一点小病就叫走医师,我羞愧难当。况且……”她声音越来越小,“况且夫妻一体……不好叫别人觉得骄狂。”
邵项元点头,目送她离开,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展开又拢上手掌。
他从来拖延不得,一有公务就想即刻了结,杀完人立刻计伤亡、审犯人、慰伤兵,最后又给朔州写陈总事态的行军楔文,如此连轴转着,天黑到天亮,一夜未眠,忙到次日酉时才歇息。
一搁笔,连茶也不曾喝,邵项元换一身烟栗色圆领袍衫,往筠之院落去。可还没迈过月洞门,又停住脚步——兰娘正在庭内说话。
“要我说,阿筠昨日太不矜持,这可不是我们范阳卢氏的教养,在京城是要叫人议论的!还有呢,我知阿筠心切,但不该用自己嫁妆去雇人马。我们在代州人生地不熟,阿弥陀佛,那是傍身钱,还指望买些田地铺面经营呢,你说说,现下,嗳!”
筠之微笑听着,余光却早瞧见邵项元,朝院外笑道:“都尉怎么又听墙角?”
他踏步出来,拱手俯身问:“典记好些了?”
“好些了,原就不是大事。”筠之垂下双睫,神情腼腆,“今早医师开的和胃丸,细辛换成了桂枝,多谢。”前些日子和他在凫水庄吃了一顿饭,他竟然记得自己不爱吃细辛,心倒很细。
“分内事,”邵项元拖过一把椅子,和她面对面坐下,“何叔的女儿女婿回汾州了,走前再三向典记道谢。”
筠之翻着书微笑道:“平安就好。”
他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朝兰娘道:“兰娘子,请备晚膳。”
兰娘心道狼崽子收起獠牙,准没好事,微笑道:“将军放心,已经叮嘱过膳房了,就是连着将军的份一块做的。”
筠之仰头道:“兰娘还是看看罢,叮嘱他们口味清淡些。”
兰娘掐她一把,低声道:“胳膊肘往外拐嗬!”闷闷地行礼告退。
筠之朝项元道:“将军别见怪。从前在卢家大宅子里,兄弟姐妹非常多,我又小,许多事都要兰娘替我争取,所以她养成过分卫护的习性,并不是有意警惕将军。”
“无妨,”项元看一眼她手里的书卷,“这本《王子安集》比别人的厚些。”
筠之笑道:“这是我族叔卢升之的抄本。他和王子安是密友。子安去后,族叔花了大半年整理他的诗文,所以比别处都全。子安才高,善五律,其诗风一改南北朝旧体的雕刻匠气,反纤巧绮靡之风,讲究思革其弊、用光志业。我那里还有复本,将军喜欢可以拿去。”说着便起身去拿。
原来,她当年说的族叔是卢照邻。
“不用,你手上这本就很好,”邵项元从她手中拿来,略翻了一翻,眼角噙着懒散笑意,“我不喜文墨。只知他的骈文很好,所赖君子见机,达人——”
“达人知命。”筠之微笑续上,“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确作得好,难怪陛下赞他是奇才。”
他放饵,她吞饵,顺理成章,他又听见这句她六年前就念过的诗。
只是那时素昧平生,今日却要共结连理了。
庭内的大槐树茂密如盖,有鹊鸟立于枝头,振翅时残花纷纷落下。筠之未着钗环,黑发半垂,垂眸间双睫如蝶翅轻颤。
邵项元微一怔神,思绪又牵回仪凤元年的谷雨时分,他低头掩笑,书上正好是“落花落,落花纷漠漠。落花飞,燎乱入中帷。落花春正满,春人归不归。”正对此情此景。
筠之见他良久不语,疑惑道:“将军过来,原本是有什么事?”
邵项元回过神来,“典记那些嫁妆,何叔一一拿回了,稍后叫兰娘子核对。”
筠之愕然道:“付出去的银子又收回来,恐怕tຊ不妥。”
“是我私产换回。”
筠之想了一想,哪怕将禄米、年赏折合在内,邵项元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五十两。虽说多少有些田产,可他又一向贴补军用,此前还遣了一大笔聘礼,难免拮据,坚持道:“还是用我的嫁妆罢。”
邵项元见她神情分外认真,想笑又忍住了,幽幽道:“还没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况且我外祖是木匠——木材生意最聚宝。”
当今国丈、皇后父亲武士彟也从木材生意发家,不吝财帛资助高祖起兵,后来荣封开国公。说好听了是太宗投桃报李,说难听了是花钱买官位,所以坊间人人调笑。如今二圣临朝,皇后以女子身份参与国政,反对之声洋洋盈耳,邵项元开武士彟的玩笑,想来他也不支持娘娘理政罢?
筠之道:“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谁起誓,谁负责,既然请商胡人马是我的主意,还是用我的嫁妆罢。”
谁起誓,谁负责?
邵项元抬了抬眉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典记对他们承诺加互市、子女脱籍,都是以我之名起的誓,这可怎么算?”
原来他已经问过家僮和胡商,也知道自己昨夜称他为“我夫君”了。筠之垂头,莹白的小脸霎时一阵酡红,解释道:“昨夜情急……我、我实在有些慌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默然良久,筠之还是没有听见他的回答。院中一片幽静,偶然有风拂过,满树花叶簌簌而响。
她悄悄抬眸,只见邵项元一动不动地伏在案上,宽阔的后背微微弓起,眉心微皱,薄薄的眼皮紧闭着,呼吸均匀,没有丝毫颤动。
竟睡着了。
他手长脚长,案几于他过于窄小,枕在脑下的那只手臂舒展不开,笔直地伸出案面,垂在半空。
他的脸棱角分明,睡着时显得温和许多。因为黑,总觉得他凿凿老成,此刻看来也不过弱冠少年而已。
筠之望了他一会儿,心中毫无理由怦怦回响着,急忙别开目光,去看天边晚霞粉橙相接的风光。
可余光还能瞥见,晚风吹落了碎花在他领口。
犹豫几番,筠之伸手,无声无息朝那碎花去。
忐忑间,她手指微颤,无意掠过邵项元后颈的皮肤,极短的触碰,但清晰地感觉到他体温很烫。
怔忡片刻,筠之急忙缩回那只手。
项元眉头稍动,右手不自觉地朝她追来,衔住她细细的指尖,沿筠之指骨节攀缘而上,微微游走,将那只想后退的手牢牢包裹在自己手心里。
他摩挲着,一下一下,徐缓有致,温热的粗砺的布满指茧的手,探寻她柔软的手心。
项元缓缓睁眼,晚风拂起他英勇的额发,他就这样全不设防地伏在她身旁,疲惫的眼底血丝未消,半含悲悯。
“阿筠,过来。”他的嗓音尚未苏醒,略显沙哑。
刹那间,筠之心跳暂停。
难以招架这状似恳求的命令,她无知无觉地靠近,也伏在冰凉的案上,和他四目相对。
夕阳透过树的缝隙,洒下来,十分淡弱,筠之发上一圈浅金色弧光,眼底的光明灭不定。
他紧牵的右手松开了,游在筠之耳畔,轻轻抚摸她丰润的鬓发。
“阿筠之前说,想不到其他办法,那不要紧,”方才迷蒙的眼睛清醒了,变得狡黠。邵项元勾起嘴角,语调带些轻浮,“反正用的是夫君的钱。”
筠之怔了怔,为何还在取笑那称呼?这个人还是闭嘴时更讨喜些。
邵项元望着她再次飞红的双颊,咧着牙笑。
如何也想不到她面皮这样薄的一个人,文文弱弱,怎么能有条不紊安排好那样多的事。
项元直起身子,笑道:“还有一件事。”
家僮们抬来一架紫檀妆台,中间是雕花镜台,可折叠,镜框以铜镀金片做成山石花木,又以青金石等镶嵌其中;两侧各设一屉,装有门户,门户内细分抽屉,以染牙描金工艺绘制茶花、蝴蝶,蝠、桃、如意等图案。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筠之伸手摩挲台面,洁润的触感一如此刻温柔绵软的夜。日后对镜贴花黄,她都会想起这份让自己胃里暖融融的牵挂的心意。
她站在妆台边,垂在鬓前的长发抚至耳后,仰头朝项元笑道:“我很喜欢。”
春夜新痕悬柳,淡彩穿花,佳人半敛眉。
他们会有很长很好的一生,邵项元这样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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